这丁谓与刘德妙为何如此相熟?话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丁谓,字公言,号谓之,淳化三年的进士。
丁谓是苏州府人士,考中进士后回到家乡在苏州平江担任长洲县令,怀着为家乡人民造福的心态,也在地方上做了一些实事。
那一年,同是江南女子的刘德妙刚刚出嫁,丈夫是长洲大商贾王氏,家境殷实,一家人过着丰衣足食又平稳安乐的生活。
谁知祸从天降,在一笔买卖上,刘德妙的公爹得罪了当地大族窦氏。对方出计陷害王家,污蔑王家赊欠货款上万钱。
刘德妙的公爹四处告状,可是窦家祖父时为荆州知州,苏州远近几个县的县令都不敢得罪窦家,全不接王家的案子。
长洲县令本也是葫芦僧判断葫芦案,责令王家变卖家宅还债,将案件草草做了了结。
刘德妙的公爹一气之下死了,刘德妙的丈夫被窦家派的无赖打成重伤,奄奄一息。
可怜柔弱的刘德妙坚强地扛起整个家,孤苦无依地四处借债讨生活,为丈夫治病。
不久后,长洲县令换了新人,据说这位丁县令为人公正严明、铁面无私,刘德妙立刻去府衙伸冤。
刘德妙的坚持和坚强让丁谓赞叹和欣赏,他仔细查阅案宗,多方走访,严密审查,终于,这一场拖沓了三年之久的旧案沉冤得雪,丁谓还了王家清白。
可惜此时刘德妙的丈夫和公爹均已死去,又没留下一儿半女,偌大的家业也已经倾家荡产。
娘家不肯收留刘德妙,亲戚也不愿帮助她,她只剩身边一个使女,孤苦度日。
丁谓钦佩刘德妙的坚韧,见她孤苦无依便多有照拂。刘德妙无以为报,便嫁给了丁谓做妾。
到了咸平三年,王钧在川陕地区起兵叛乱,丁谓奉命带兵平乱。
刚入荣州,就被当时的少数民族首领包围,差点被歼灭。是刘德妙用美人计自愿嫁与那个少数民族首领,换得丁谓一家人的性命。
之后,丁谓又设法安抚,用马匹、食盐、粮食等物资换取当地的稳定,少数民族头领纷纷表示愿意效忠朝廷。没有了当地少数民族的支持,王钧不久后便事败被诛。
丁谓平乱有功,升任平江军节度使,可是无人知晓,刘德妙为他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刘德妙在荣州过了几年,便认了一个师父,自请入道逃跑了。她随师父云游四方,经历了无数江湖荣辱。
当时的道姑,如若没有大的道观庇护,也同要饭没有多大区别,甚至有些道姑是披着道袍的暗娼,四处讨饭罢了。
刘德妙一介柔弱女子,朝不保夕,为大户人家做过道场,在小道观跟做法事,四处云游讨生活。
后来,天资聪慧的刘德妙逐渐摸到了生存的门道,那些高官望族都要积阴德,求长生,想要道家的开解,刘德妙便游走于官宦府邸,公卿之门,为人讲解道法,做起了豪门的说客。
此时的刘德妙虽然已经衣食无忧,自己却要为这华衣锦食苦苦奔波,不得开解。
三年又是三年,这一次,刘德妙在川西一家州府衙门的后宅为老太夫人讲解经卷时,被这家的知州大人认了出来。
原来这位大人是丁谓的一个侄孙,曾经在丁谓府上见过刘德妙,他便将此事告诉了丁谓。
不想丁谓竟然还挂念着这个女子,便让这个侄孙帮助照拂,让崇州的三清观将刘德妙收留,免去她四处奔波的苦难。
又过了几年,丁谓需要一个人来接近太后刘娥,便想到了刘德妙,又将她从崇州请过来,做了自己的眼线。
叶沛不知他们之间这许多年的渊源,只道刘德妙是与丁谓有奸情的红颜知
己。
只听屋内丁谓继续问道:“今日你进宫,太后可曾说什么?”
刘德妙说:“今日我去宝慈殿正遇到太后养的那位小郡主,她到真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怪不得太后、官家都宠她宠到不行。”
丁谓道:“你可别小看那小丫头,她也是面慈心狠的角色,你以后在她面前定要小心谨慎,莫要被她套了什么话去。”
刘德妙轻蔑一笑,说道:“就凭她这么个小丫头也值得相爷这样防着?看来到真是一个人物。”
“你可不知,她自从进宫就迷得官家不思政务,甚至想立她为皇后,更有甚者……”
丁谓突然压低声音说:“太后登基后想过要立她为皇太女!”
刘德妙也是惊讶地吸了一口气,“哦!她——只凭她这么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
丁谓点头道,“可不是,所以千万不能被她的表面蒙蔽,能做到如此,绝非凡人!”
丁谓话锋一转,笑道:“不过德妙也不用怕,龙卫和侍卫亲军里都有咱们的内应,到时候——”
丁谓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也便干脆。”
刘德妙笑道:“相爷思虑周全,做大事者,非相爷这样的人才不可!”刘德妙又说:“今日我随着小郡主去给官家诊了一回脉。”
“官家身体到底如何了?真如御药院所言吗?”
刘德妙点头,“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丁谓阴笑一声,“德妙的经书果然有效果!看来我们大事成了八九分了!”
叶沛在窗外听得心寒,却不察觉院门处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什么人!”吓得叶沛一个哆嗦。
原来这后院乃是丁谓私会刘德妙的院落,平时不让人随意进出。使女、佣人此刻都被轰得远远的,因此院中异常安静。要不叶沛一个大活人,白天里挂在后窗这许久也早被发现了。
此时宰相府的私卫正巡逻至此,发现了叶沛,又不敢私自进院,才大喊一声,提醒主人注意。
屋内的人听了心中一惊,丁谓赶忙开门出来。叶沛见势不妙,慌忙使一个“灵猴盗玉”翻身跳上院墙。
谁知丁谓宅中私畜的护卫人数众多,竟也有几个身手好的已经窜到房脊上来。
叶沛本想往院外跑,却见围追堵截的人异常的多,她便往另一侧花园跑去。
进了花园,叶沛跳下院墙,想稍作躲避,谁知丁府私卫已将花园围了个水泄不
通。此时天色已经擦黑,昏暗中叶沛不熟地理,在假山后几个转圈,便迷失了方向。慌不择路的她见前面黑漆漆一方洞穴,便跑了过去。
叶沛抬头一看,洞口上写着“仙游洞”。叶沛不知是什么地方,只觉得此处可以略做躲避,便闪身进了洞穴。
不久,后面追兵已到,叶沛到成了瓮中之鳖,心中不免有几分后悔。
黑暗中,叶沛摸索着前进,这洞竟有数丈宽窄,可惜洞内四壁光滑,再无藏身之地。
外面丁谓领着私卫已经进洞,叶沛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拉出鱼龙鞭准备应战。
丁谓进洞后命人点起火把,洞中顿时照如白昼。
丁谓见了竟然是叶沛,也是一惊,怒道:“你这小丫头如何跑到我府上来了?”
叶沛本想抵赖,软语说道:“丁宰相,我出宫游玩,不小心误入了您这宰相府,实在不好意思。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将我放了吧。”
丁谓“哈哈”大笑起来,笑罢,脸上露出无比阴狠的颜色,“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去处?进了这仙游洞还想活着出去,真是闻所未闻!我不管你听见什么,看见什么,我只相信死人的嘴才最严实。”
叶沛
见状知道已经不可逆转,大喊道:“我乃太后养女,叶沛郡主,谁敢对我无礼?!”
她此举到不是为了吓住丁谓,却是想要告诉丁谓身边侍卫自己的身份,若他府中有官家或太后安置的内应,这消息也能透露出去了。
谁知丁谓狠毒,直接吩咐道:“哪里来的小毛丫头也敢冒充郡主?不过一个毛贼罢了!来人呀,放箭!”
话音未落,七八个护卫挤进仙游洞,立刻对着叶沛开始放箭。
叶沛舞动鱼龙鞭,当成盾牌护住身前。可是,叶沛能为再大,双拳难敌四手,鱼龙鞭舞动时间长了,叶沛总有力尽之时。
叶沛心中不安,手上不停,脑子飞转。她忽然跳起,扒住洞顶一块凸出的岩石,对着侍卫“嗖、嗖”射出几支毒针,立刻有人应声倒地。
接下来,叶沛下落踩在洞中供奉的太上老君的石像前,又是一个翻滚,几枚毒针又撂倒三五个侍卫。
叶沛攀住烛台,一个转身,一枚毒针朝丁谓射去。
只听一声惨叫,丁谓中针倒下。
他身后跟着的刘德妙立刻大喊,“快救相爷,快救相爷。”
洞外的其他私卫也一拥而入,有的拖住丁谓往外拽,有的对叶沛长拳短刀进攻。
叶沛不知她攀住的烛台是个机关,此时一个侍卫手举长剑刺来,叶沛往后一闪身,太上老君身后突然出现一道石门,石门应声而开,叶沛收势不及退到石门之内,只是一瞬间,这道石门又自动关闭了,只留下仙游洞中的十几名侍卫面面相觑。
刘德妙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是喊着,“这石门机关严密,里面的人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你们几个人洞外守着,其他人封锁府中的消息,任何人不得出府。”
等丁谓被抬到内室,刘德妙立刻吩咐请府中的大夫过来诊治,又命人去请大公子过来主持大事。不久,丁谓长子丁珙赶来主持府中之事。
不提丁府上下一阵骚乱,只说叶沛掉入洞中之洞,只吓得魂飞魄散。
石门后是十几节台阶,叶沛踏空后腰中用力,“鹰鹞翻身”将自己转过正脸,又一个“鱼翔浅底”算是没有摔到。
叶沛落地后打开火镰,四处一照,自己都要惊叹:“今天这一日如何这般惊喜连连!”
只见这地方较上面仙游洞更为宽敞,有几十步宽阔,好似一间宫殿,却是一间地下宫殿,四周没有窗户。
但是房屋飞檐金瓦、盘龙大柱,预示着这不是一间普通的宫殿,叶沛走近用火镰点亮四周烛台。
宫殿距离叶沛落下最远处设有龙幄,前面摆着一张九龙雕金大椅,背后雕刻二龙抢珠图案,扶手为金龙出水,这把大椅竟然与大庆殿上的龙椅一般无二。
“这是——”叶沛又见龙椅前的桌案上放着一件折起来的礼服,她随手抖开来看。
这件深青色的大礼服,上绣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等十二章纹,衣下托盘里放着金玉带和蔽膝、佩绶等物,衣服旁边摆着一顶白玉串珠穿成十二旒的“平天冠”。
“帝王衮冕!”叶沛将衣服扔在桌案上,吓得连连后退。
“丁谓这厮已经将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叶沛将拳头紧紧握了握,靠住身后一根盘龙柱,惊慌失措地说。
如今怎样出去是首要问题,叶沛缓了缓精神开始思考。
她手提鱼龙鞭四处探看,上下四周反复敲打刚刚进来的石门,想要寻找机关秘钥,可是这石门却如论如何也打不开。
叶沛又沿着四壁一点点摸索,想要寻找其他密道,可是忙活半天也没有一丝收获。
叶沛气馁地坐在石门旁休息,等着有人进来再想办法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