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城刑场。
“两位军爷行行好,这田青阳是我的侄儿,明天晚上他就该被斩首了临走给他吃顿饱饭,这点金币就当是给二位买些酒喝,还望通融通融。”
“去吧去吧,给你们半个时辰。”
“多谢军爷。”
雨夜,刑场之外。
一个中年男子交过钱后掂着食盒进入刑场,市侩的笑脸收回,变回了原来温和的模样。他是田月羽的父亲,田青阳的二叔,田藏锋。
“喝点烧酒暖暖身子吧。”男人走上刑台打开了食盒。
“二叔......”田青阳缓缓的抬头,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些诧异。他与田月羽的父亲关系一般,仅限于寒暄的地步,没想到他竟然会来看自己。
大管家撑起雨伞,将冒着热气的饭菜一口一口喂给田青阳,这些饭菜多半都是肉食,已经被切成了小块方便田青阳进食。他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也就是下大雨时他才喝了一些雨水解渴。
“羽儿醒了,我听她讲了冬灵古境发生的事情,那些事情也确实不是你所为。”
“哦?”田青阳笑了笑吐掉了嘴里的一块碎骨头:“我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些还有用吗?”
“二叔这次来是想送送你,这一枚丹药可以让你没有痛苦的死,总比腰斩好一些。”大管家拿出了一个小木盒,里面躺着一枚黑色的药丸。
“不愧是二叔,想的总是这么周到。”田青阳突然笑得有几分诡异,抬起头直愣愣的盯着田藏锋:“不过这样的话二叔你岂不是就引火上身了?如果换做是我我就不会这么做,你们这些商人不应该把利益看得最重吗?”
“离别之际,有些事情告诉你也无妨,我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才这么做的。”田藏锋叹了口气,大管家听后盖上了食盒退到了一边静静等候。
“我母亲?”田青阳一听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有些事情很隐晦,以前我怕你知道会徒增痛苦所以没有告诉过你,但是现在你已将死,告诉你也无妨。”田藏锋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檀木盒子,打开后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只血红色的玉簪,簪尾是一只展开蝶翼的红色蝴蝶,栩栩如生。
田青阳内心深处的回忆被这支玉簪勾了起来,汹涌的洪流冲毁了他的思绪,看着这支玉簪田青阳大脑一片空白,仿佛看到了那道被他丢在记忆角落的红色身影。
“事情要从新婚之夜说起。”田藏锋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田青阳轻轻摇了摇头,记忆也被带回了十几年前。
“新婚之夜家里突然来了一个第二轮回融灵境的强者,怎么来的不清楚,不过据说是当时商会会长的儿子请来的。你父亲要入洞房时他非要看你母亲的光蝶舞,家中没有一个人实力能够达到如此层次,你父亲不敌对方被关到了门外。”
“那人进去后发生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黎明时分才离去。”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田家的子孙我们很难分辨出来,因为你长得太像你的母亲,我们根本在你身上找不到一点你父亲田高的影子。”
“而且你降生的时候天降异象,九道雷霆落在产房周围劈晕了七八个靠得较近家丁。你降生的那一刻哭声引发雷电,直接电晕了两个产婆。在那之后你父亲给你起了名就不再认你,很快就续了一房。”
“同时你展现出来的修炼天赋是我们田家历来没有出现过的,这也坐实了我们的猜想。”说到这里田青阳心里咯噔一下,眼瞳骤缩......
“之后家族便想培养你当做工具,弄出一个修炼之道上的强者,你也没有辜负家族的期望,小小年纪所达到的高度也令我们震惊。”
“在你六岁的时候那个人又来了,发生的事情你当时也已经看到,你父亲他再也无法忍受,当天晚上就......掐死了你的母亲。”
“
把我娘......掐死了?”
“是。家族议会决定向外公布的是染上恶疾暴毙,没有安葬,抬到了护城河边直接烧成了灰,之后也没有在族谱上写你母亲的名字。我先前也仰慕你母亲,但是被你父亲先一步娶了。”
“在被你父亲掐死之前她曾来找过我,说等你长大之后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并恳求让我带她向你道歉,你只是她一个人的孩子。我也曾问过你母亲你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可是她当时并不告诉我,我想是因为她在怨恨吧。”
“这只簪子是你母亲的遗物,被我保留了这么多年也应该给你了。不过我认为不管你血管里流的到底是不是我们全家的血脉,你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说到这里田藏锋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到底这个悲剧的果实还是要有这个刚成年不久的孩子独自承担。自打他记事起他就独自一人,除了力量其他的一无所有,用武力来取得一切是他仅有的手段,这也是他的可悲之处。
“可是二叔......我总觉得我命不该绝啊......”田青阳听后很是平静,平静的让田藏锋感觉有一丝害怕。
“麻烦二叔你回去转告一下我家族里的那些老头,还有我父亲。让他们没事的时候多烧烧香,祈祷我别活着回去。”
“你......”
“我会回去的......那些亲手将我母亲逼上绝路的人,我会让他们领略到高于这十倍的痛苦,我会让他们的子孙后代全部品尝到地狱的风景。”田青阳抬着头,电紫色的眼睛爆发的杀意让已经是老江湖的田藏锋不寒而栗。
他这时才意识到,刑场上绑着的不是一个男孩儿,而是一只雄狮,一只绝路上的雄师。田藏锋相信如果这头雄师挣脱了锁链,那么带来的将是毁灭般的杀戮。
这颗恶种早在家族议事会决定养活田青阳时就已经种下,那么结出的果实,自然也要他们去承担。
田藏锋并不认为田青阳能够活下来,但是看着他的眼神,田藏锋看到了他的母亲生前倔强的样子。不屈服,不争辩,不解释,带着自己最后一份倔强和尊严走向死亡。
如同她那扬名于世的光蝶舞一样,落幕之时的结局,是毁灭的衰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田藏锋离开之时听到田青阳在歇斯底里的狂笑,雷霆滚滚,仿佛也代表着他的愤怒。
......
天渐渐亮了。
叶轩家门前那条老街的商户陆陆续续开始开店营业,烧饼铺子升起了炊烟,猪肉铺子开始向酒楼送肉,包子铺高高的蒸笼也已经换了一笼。
田壮壮的爷爷像往常一样穿着棉衣,拿着大扫帚在街上扫雪,只不过他如今身上穿的却是二品灵兽火炎鼠的皮毛制成的棉衣,脚上穿的是一品灵兽雪灵鹿鹿皮缝制靴子,一身行头完全不像是一个扫大街该穿的。
唯独他手中的那根已经快掉秃的破扫帚,还保留着老头儿昔日的痕迹。
“我说老棍儿啊,你孙子都那么有出息了怎么还扫大街,也不知道享享清福。”拉粪的麻头子拉着粪车吆喝着,言语中不乏透露着羡慕的意味。
“人老了闲不住,昨天雪下那么大,我不扫扫你们怎么干活?”老头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渍感觉身上的衣服还是太热,没有自己的破棉袄穿着舒服,还要时刻注意着怕弄脏。
“你这糟老头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哈哈,晚上请你喝酒!”
“得嘞!”
麻头子拉着粪车消失在了街的尽头,田壮壮的爷爷继续扫雪,不一会儿头上冒起了白烟。汗流浃背。
“嗒......嗒......嗒......”
扫着扫着他突然听到了身后有人踩雪的
声音,一个少年浑身结满了冰渣朝这边走来,每走一步都会抖落身上的碎雪渣子,他的衣服都已经被冻硬了。
“你……叶轩?”刚开始老者抬头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等人靠近后大吃一惊,被吓得一屁股坐在雪堆上。
“那是......叶轩?”
“是啊,好像是那小子。”
“他没死啊?”
“大伙快看,是轩子,他没死!”
商贩们惊喝着,顿时街坊邻居纷纷涌上来,围住了那个男孩既惊又喜。
“轩子啊你可回来了,大娘以为你真的死在冬灵古境了。”
“是啊叶轩,大伙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轩子,你告诉叔你到底有没有伤害玉玲郡主啊?”
“肯定没有,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咋能干那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对对对,俺家壮壮也说了这是没有的事儿,是那个什么幽不觉陷害轩子。”
.....
一时间各种声音将叶轩包围,人们都在询问着。
叶轩勾结田青阳抢夺他人灵器,伤害玉玲郡主使其神志受伤,屠杀刘长青的队伍灭口,这条消息几天前传到了玉田城,叶轩的奶奶顶罪被鞭刑活活打死,田青阳今天晚上就会被行刑。
“我奶奶呢?她怎么了?”叶轩早已经听不到其他人的讲话,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奶奶到底现在到底在哪里,情况怎么样了?当时在看美杜莎跳舞时,叶轩模糊的看到那个苍老的身影似乎出现在了死者的行列之中。
男孩双目失神的看着众人,想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可问题一出,原本嘈杂的人群顿时寂静下来,安静的可怕,静的仿佛能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
“说啊,她人呢?”叶轩大声质问,却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
人群开始散开让出了一条小路,那是叶轩家的方向。
男孩慌了,像是受惊的幼兽急忙跑回自己的洞穴。叶轩跑到了家门口,看到了门上那些白色的布条,风一吹,白色的布条随风飘动抖落了一层雪花。
那一抹白色实在是白的刺眼。
叶轩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这些白色的绳结代表了什么他很清楚,可是他不愿意相信。叶轩突然上前一把将其扯掉,神魂力涌出将白布撕个粉碎扔在地上。
神魂力渗入大门,像从前一样从内部把门栓拉开推门而入,进门的刹那寒风扑面而来眼前的场景让叶轩彻底陷入绝望。
正对着大门的堂屋内白布缠绕,白色的冥币还挂在树枝上随风颤动,一个大大的“奠”字摆在堂屋的墙壁上,桌子上放着祭品以及还在燃烧的蜡烛。
屋子的正中心摆放着一具漆黑的棺材,时不时有雪吹进来落在棺材盖上盖了浅浅的一层白色。一个圆滚滚的身子蹲在棺材前的桌案边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叶轩大脑一片空白,踏着院中一脚深的积雪一步步走堂屋。那圆滚滚的身影似乎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身上穿了一件黄白色的孝衣嘴里塞着桌案上的花生,他在吃祭品!
是田福,当他转过身来看到已经走进躺屋内的叶轩时,嘴里还为咀嚼完的花生混合着他的口水掉在地上。田福惊恐的指着叶轩一个劲的倒退,一不小心打翻了桌案让祭品撒了一地。
“鬼......鬼啊!”田福面色苍白的指着叶轩,杀猪般的叫声惊动了叶轩的姨母:“怎么了怎么了?”一个妇人披着棉衣从里屋慌忙地跑了出来,看着倒在地上的田福连忙将其扶起。
“大早上的你这是干啥?”
“叶轩......鬼......”
田福恐惧的指着门口的叶轩,脸上早已面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