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家底虽然还算厚实,但那也是司家人一点点攒起来的。说白了,他们当年帮助赈灾是情分,是道德,而不是义务。这里可没有哪条皇帝颁布的诏令点明要让富家人义无反顾的帮助穷人。
云耿耿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要是放在现代,三当家的不就是道德绑架吗?
若不是司家补上了祝奎带走的粮食,还不知道要死多少更加无辜的人,这么一算,不是祝奎更罪大恶极?
再说那祝风,若他真的是因为这种事做到要杀了云耿耿泄愤的份儿上,那实在是不禁有些让人唏嘘那些土匪口中的好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想到此处,云耿耿回头一看,只见祝奎此时也被关在牢中。虽然隔的不远,但他到底是担心着尽头处的祝风,正低头认真听着那边微弱的动静,不言不语,这边几人说的话大概是一点儿都没听见。
云耿耿不禁想起自己在黑虎寨时的种种,接连几日都是灰头土脸,夜夜还要惦记着睡不安稳。
不由得一阵怒火攻心,云耿耿走过去几步,对那祝奎骂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你们,你们这些破事就不能抓紧了了吗?我和你们素不相识,你们偏偏一个个的都要来祸害我,看我云耿耿好欺负吗!”
只可惜云耿耿此时带着厚重的面具,将声音轻易地就隔了一大半,再加上她声音本来就不大,听的祝奎那是一头雾水,很是茫然。一旁勉强听清了几个字的肖未又是一阵憋笑,惹的他双肩直颤个不停。
大抵是见云耿耿语气激愤,祝奎只猜了猜便能想到个大概,于是对她诚恳道:“云姑娘,在黑虎寨的事情是我的错,这次风儿的做法的确也不对,若是他认了罪,我一定叫他好好的和你们道歉,补偿你们,这些年做过的错事,我都记得,到时候我会一一承担,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祝奎这般说,云耿耿是真没法再骂什么了,只得泄了气。想着这案件越查越深,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水坑,现在却变成了一条溪流,若是再看下去,只怕还会成为一条长河。
云耿耿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偏过头去想看看司临澈是如何感想。只见他仍旧是握着茶杯,沉默着坐在幽暗的烛火下,许是感觉到了云耿耿的目光,抬起头温和的对她一笑,犹如一块世间难遇的璞玉。
大概在很久以前,云耿耿就是因为司临澈这样一笑,乱了心曲。
他若要查,那便陪着他查罢,云耿耿心中暗暗笑道。
一旁的肖未倒是没注意这二人的小动作,因着云耿耿惦记案情,又抬头叮嘱道:“许辰龙还在审理祝风的事,但依我看,祝风是不会这么容易就开口的,要查清楚他假死的原因只怕是不易。”
“这样来看,要想结案还得过一段时日,你们也不必担心,且再等等就是了。”肖未一回身,见云耿耿走到了光亮处,这才发现她最近的确是清减了许多,又补充道:“回去好好休息,先将自己的身体养好再说。”
云耿耿点点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皱眉对一旁的二人道:“我觉得,此事似乎有些矛盾之处。”
肖未处理此事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常常走到死胡同中便出不来了,钻牛角尖钻的头疼,也盼着谁能给一条新的思路出。云耿耿一向思绪清晰,听听也无妨,肖未便嗯了一声,点点头道:“你且说。”
“先不说其他的,就只对祝风先前嫁祸于我这件事而言,按照三当家的的说法,祝风想杀了我无非是为了报司家当年之仇,左右都是死,我又不会武功,他自己直接以土匪的身份过来杀了我岂不是更容易?既可以恶心司家,也没有多大的风险,那什么劳什子的假死,纯属是多此一举。”
“再者说,祝奎抚养他长大,祝风再怎么说也是对祝奎有感情的,祝风再傻,也该知道将我掳上山后再借刀杀人无非是在向黑虎寨引火,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最后一点,他如果是真的想要我性命,便应该尽快斩草除根,怎么会轻敌到还给了我被营救出来的机会?”
话毕,肖未颇为认可的点点头,他原来并未深思,云耿耿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这其中有如此多的矛盾之处。
“当然,我们每个人都清楚,事实是不会欺骗我们的,既然产生了矛盾,那么就一定有人撒了谎。”云耿耿又道:“这件事水很深,临澈,你怎么看?”
司临澈在一旁也是认真听了许久,见云耿耿问到自己,才答道:“在理。”
末了,又转头对肖未道:“这案子不好查,辛苦。”
肖未摇摇头,也是连夜奔波下来,不禁疲惫的的叹了口气,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养神去了。
大牢尽头,祝风处。
两人僵持了有一会儿了,许辰龙知道祝风一贯的性子,也不逼他,沉声问道:“能告诉我,你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吗?”
许辰龙与祝风都是性情中人,志趣相投,若说在黑虎寨中祝风最信任的两个人是谁,一个是祝奎,那么另一个就非许辰龙莫属了。
可此时的祝风却有些犹豫,片刻后才摇了摇头。
“也罢,”许辰龙叹道:“你说要找我帮忙,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必须告诉我真相,我是吃官家饭的,没有个结果,我不好交差。”
祝风动作顿了一下,突然笑了:“你就不问我是什么忙?”
“不问。”
“你总是这般,”祝风道:“黑虎寨的这些人,会被处死吗?”
许辰龙知道他担心什么,摇了摇头,解释道:“他们虽然是土匪,但毕竟多是抢而少有杀,朝廷会酌情处理,多半对他们进行招安管理。”
“招安?”
“说白了就是在牢里待几年,但总是可以出去的,以后总会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对他们来说,能保住性命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祝风就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一时陷入了沉默,只留下许辰龙的倒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