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已入三伏,天气潮湿炎热,夜里也是闷得让人辗转反侧。云耿耿本就浅眠,又因为怀揣着心事。这一夜更是热的浑身湿透,总是做梦,烦的她天还没亮就早早起来了。
云耿耿清醒了一会儿,只好到楼下让小二打了水上来,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既消下去了这一夜的暑热,又洗去了满身的黏腻。云耿耿泡在水里想着近来发生的种种,心情放松,不一会儿竟然又靠着木桶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
云耿耿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水早就凉透了,她却一动也不想动,心里巴不得和这水桶合二为一。整个人懒惰的很,倒是看出些夏日的乏累了。
“耿耿姐,你起了吗?”司义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到了,在门外等了一阵,见云耿耿还没出来,以为是昨天舟车劳顿给累病了,这才上前敲门问道。
云耿耿被他吓了一跳,见外头已经天光大亮,也知道不能再拖误了时辰,赶紧把自己从木桶里捞出来。匆匆穿衣服道:“起了,稍等我一下。”
司义听她的声音不像有事,这才放下心来,到楼下去等候了。
又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云耿耿才下楼。和司义打了招呼,外面一点风都没有,才是清晨太阳就烤的人直想把自己藏起来。云耿耿扇着扇子坐进了马车里,有些怀疑人生。
“耿耿姐,”司义探头进来,因为天热也流了不少汗,此时正一边那袖子擦拭一边道:“耿耿姐,把你宅子的钥匙给我,我一会儿带人去好好修葺一下。”
“司临澈的意思?”云耿耿心里清楚,却还是想再确认一次,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云耿耿在口袋里掏了掏,把钥匙拿出来递给司义。
司义接过钥匙,点点头,热的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专心到前面马车去了。
行至司府门口,云耿耿司义二人正好碰到了也在下马车的司文远。
司文远一向是看不起云耿耿这个乡野丫头的,只觉得她粗鲁不堪,胆大妄为。走过云耿耿身边时司文远嫌弃至极的一甩袖子,仿佛生怕云耿耿弄脏了自己的衣服。又想起昨夜司义踢自己的那一脚,本来就带着邪气的脸更加扭曲,不禁嘲讽道:“有的人在枝头上站了两天,就真以为自己是个能翻云覆雨的凤凰了。”
云耿耿直想翻白眼,心道司文远这人是如何没有缺胳膊少腿活到现在的,真是个人间奇迹。
“不劳费心,昨夜路滑,腿摔的还疼吗?”云耿耿笑道,说完,便不再司文远泛青的脸色,跟着前来引路的侍女行至正殿。
“云姑娘,您请。”
司临澈正拄着头闭目养神,听见声音抬头见云耿耿来了,倒好了凉茶带她坐到自己身边。林氏注意到他的举动,想开口说他,但想了想,又把眼神收了回去。
云耿耿自然是没有心思注意林氏的,见袁五夫跪在堂下,身上也没有伤,知道司临澈不是随意用刑的性子,心里惴惴不安,低声问司临澈道:“袁五夫会不会翻供?”
“我昨天连夜去查了账房的记录,不怕他翻供。”司临澈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笑道。
云耿耿知道他一向做事妥当,放心的点点头,等着这场好戏开始。
正想着,司文远摇着扇子便走了进来,身着紫色桑蚕锦缎,和司临澈的一身白衣相比,一派纨绔之风油然而生。
“不知阿澈此番叫我前来,是所为何事啊?”司文远挑了挑眉,笑道。
司临澈习惯了他的作风,干脆看都没看他,只指着跪着的袁五夫切入正题道:“不知这人,你可认得?”
司文远定睛看了看,面带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人我并不认得,不知阿澈此问何意?”
司临澈早就料到了他会用这招,半分也不恼,继续朗声道:“此人名为袁五夫,是你手下的伙计,有段日子长跟在你身边,怎么忘了?”
司文远这次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手下侍从众多,一时没想起来也不算奇怪吧。”
“当然不奇怪,”司临澈拿出手绢和剪纸,扔在司文远面前:“那这两样东西,你可认得?”
司文远摇头:“并不认得。”
“那就有些奇怪了,”司临澈一笑:“你这伙计袁五夫指认这两样东西都是你交给他的,想要混淆我的视听,阻碍我办事,不知此事如何解释。”
“阿澈想必还不清楚。袁五夫早在三个月前就离开了我的铺子,不是我手下的人了,你这样说实属冤枉啊。”
“哦?可你刚刚不是连袁五夫是谁都忘记了吗?怎么现在连他三个月前离开你的铺子都想起来了?”
司文远被他问的一噎,有些急道:“我突然想起还不行吗?”
司临澈没接他的话,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本子,正是最近几个月的开支记录:“账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每个月司府都会给这个袁五夫开工钱,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司文远面色不太好看,见圆不下去了,干脆认道:“他的确还在我手下,那两样东西也是我给的,但其他的,与我无关,你也用不着炸我。”说完便抬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他不肯多说,线索到这里便断了,多日的辛苦眼看就要付诸东流。司临澈冷眼看着司文远,坐回到原位上,在桌下紧握双拳,骨节咯咯作响,脸色有些发白。
云耿耿拉住他的胳膊:“司文远不说也无妨,我们去问问司陵。”
司临澈冷静片刻下来,颔首赞同。赶紧走过去拉住一旁要离开的司陵,低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陵在有些方面和司临澈很像,也是一身肃静的淡蓝袍色。见司临澈过来也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温和道:“阿澈,先前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与花魁没有关系,这话你不该来问我。”
想了想,又拍拍司临澈的肩膀,道:“阿澈,你年纪还小,日后前途无量,应该把心思多放在料理司家的事物上,才不枉费司家对你这么多年的栽培。”
“有些事你不必插手,也不是你应该去插手的。”司陵叹道。
“我很清楚我的能力,”司临澈神情认真,紧紧注视着司陵的眼睛,声音明朗又带着坚定:“但有些东西,我不能就此放手。”
总有些树苗要成长成参天大树的,只是过程痛苦了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