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柯峰上。
“几时几日啊,师弟的修为怕是我这辈子都追不上了,这句师弟也得改口了。”严峡盘坐在自己的蒲团之上,颇有感慨道。
“严峡师兄严重了,师兄不计我隐瞒姓名一事,倒是师弟狭隘了。”方渐离说道。
严峡连忙摆了摆手:“王大壮嘛,我其实也只远远见过,你虽非我无敌宗人,但无敌宗中人什么货色我还是一清二楚,当日也就是随手而为罢了。”
方渐离脸上不由浮现些许波澜。
之前任他如何去想,都是没猜出来严峡竟早已看出自己并非王大壮。
更没想到的是,严峡居然会在当时选择帮助自己进入宗门。
“当时一眼看去,师弟眉宇坚毅,衣着朴素,我就知道并不简单。”严峡回忆道。
“师兄这眼神简直可以去专修一双灵眼了。”方渐离闻言哈哈笑道。
严峡闻言脸色一肃,说道:“你别说,我还真想去修我这一双眼!你看!”
说着,严峡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在努力地干什么,嘴巴都抿在一起,憋着一口气。
“师兄,你这……”方渐离有些发懵。
“别说话,注意我的眼神!”严峡快速说出一句话,又开始继续憋气。
方渐离心中惊奇,仔细看向严峡瞪大的双眼。
此刻他一双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了。
方渐离正奇怪间,忽然只感到眼前光芒一闪而过,一种被人从头到尾看穿的感觉蓦然出现在心中。
心下警惕之间,他体内气血立刻流窜起来。
“哎呦!”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方渐离眼前一花,就见严峡直接是倒飞了出去。
“师兄?你这是怎么回事?”方渐离连忙上前扶起严峡。
立刻就发现严峡双眼都变得通红,布满了血丝。
“啊,没事,没事,就是你的气血太冲了,差点没给我看杀了。”严峡心有余悸道。
方渐离一惊,道:“莫非这就是师兄的眼力?”
“是啊,我这一双眼,看透了太多。”严峡重新坐好,使劲儿揉着眼睛。
“师兄双眼有异,倒是的确可以在这上面下点功夫。就是不知有何计划?”方渐离也坐了下来。
以他的实力,居然会在方才一瞬间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现在的严峡可是比他低了整整两个境界。
而且因为太古无厭术的原因,现在他浑身气息内敛,别说气海九成了,就是筑基也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名头来,这就是太古无厭术对于修术者的一种另类的庇佑。
所以方渐离的询问倒并不是无的放矢,是觉得严峡这一双眼说不定真有什么天赋之能也说不定。
严峡沉吟片刻,而后回答道:“我要离宗!去外面闯荡!等我存够了月俸,我给长老写个条例,就选个黄道吉日离开了。听说中州道法强者均是冠绝天下,我一定要去看看。”
……
从严峡那里离开之后,方渐离依次拜访了好几人,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阿宁已经早早站在了洞府之外。
“阿宁,你怎么来此了?”
方渐离有些意外,因为之前几个月皮露露就已经将阿宁接回呼鸣岛了。
“早些听到小露儿说你要走,怎么没提前和我说呢?”阿宁有些幽怨地道。
方渐离左顾右盼,奇怪地问道:“皮露露呢?”
“我让她先离开了。”
“哦。”
“你还没回答我。”
方渐离上前,捉住阿宁一双柔荑。
“说离去,只是还有些时日,所以最后的几日,我陪你一起,谈及离去,未免伤情。”
阿宁罕见地挣脱方渐离的手:“我不管,你不说与我,就是不拿我当自己人。”
方渐离吃惊于阿宁突然使起小性子,也知道她真的起了一点薄怒,犹豫片刻,于是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两人身体都是一僵。
“你知道我不会的。”方渐离将头埋在阿宁的秀发之间。
很久很久,也不知多久,在那之后。
阿宁身体逐渐松缓下来,有些寂寥的声音传出:“去多久?”
“短则三五年,长则……”方渐离迟疑道。
“那等你回来,我已经是人老珠黄了。”阿宁有些失望。
“不会,你体内有护体法宝,法宝在一日,你就不会老去。”方渐离笃定道。
“那也挨不过岁月匆匆。”
“我会在那之前,找到造化人丹,一定。”方渐离说道。
阿宁叹出一口气:“仙迹袅袅,都说浮云无定踪,一个传说中的东西,只怕连浮云都算不上。”
“勿说浮云,就算如繁星明灭,漫无痕迹,我也会将它找到。”方渐离轻声说道。
……
“渐离,带我去晚清河畔走走吧。”
“好。”
狂风升起,踏于足下,瞬息无影。
一条位置偏远的细长河流旁。
河畔风轻,苇荡连绵,唯余一条两人并肩的河畔小道。
“渐离,你说晚清河的尽头在哪里呢?”阿宁抬头问。
方渐离不假思索道:“神隐宗向西七百里左右,那里地势高于这里,水从西边集聚而来,最后成了晚清河。至于尽头,听说是在大蜀国皇都附近。”
“不是。”阿宁摇头。
方渐离惊诧,阿宁却继续开口说道:
“晚清河在这里,但河水早已东流,离开这里,去往更远的地方。晚清河没有尽头,它只是过客。”
方渐离看着阿宁那认真解释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难受。
他紧紧拥住阿宁,这才发觉在他以为和煦的风中,阿宁一直在瑟瑟发抖。
他恍然之间产生一种距离感。
不知何时他已经逐渐向着修士走去,寒暑难以察觉,和阿宁相同的感受越来越少了。
即便是最基本的温暖和寒冷,都做不到和阿宁一样的感受。
“阿宁,我不是过客,如果你在这里,我就永远会守护在此,你永远不要是孤独的一个人。”
“我不孤独,我只是害怕。”阿宁忽然哽咽。
“害怕我一直站在岸边,而你永远在河中,一次流过,便是白头。”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