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琼台宴,得蒙小姐指点,这段时间思源日思夜想,第二题已经小有眉目,请小姐钧鉴。”
沉默了一会儿,楼思源展颜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素笺,恭恭敬敬地递过来。
细细看了一遍,我许久没有吱声,将素笺轻轻搁在一边,看着楼思源诚惶诚恐的脸色,缓缓勾起唇角,笑得几分莫测,“今有池方一丈,葭生其中央,出水一尺。引葭赴岸,适与岸齐,问水深,葭长各几何?”
楼思源一怔,愣愣地有点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便摸过纸笔,提笔润墨,就地描写推算起来,只片刻工夫,便以了得。
“葭长十三尺,水深十二尺。”楼思源薄唇翕动,报出了答案,眼睛中流光忽闪,极是不安。
“呵呵。”看着楼思源小心翼翼的样子,我笑得开怀,想当年上学时考试心里没底便是这副德性吧,“恭喜大人,第二题破解了,而且举一反三,想必大人得道颇深,大人高才,溪儿甚为欣慰。”
“多亏水小姐指教。”楼思源喜动颜色,脸色红润,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嘿嘿嘿傻笑不止,看得家丁下人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那个,第三道题,还望大人再接再厉,溪儿恭候大人佳音。”哭笑不得,手指轻点桌面,我放缓语速,一脸正色道。
“是是是,谨遵小姐教诲,思源万不敢懈怠,必将焚膏继晷,不负小姐厚望。”
“哦对了,上次牙牌的事情多谢了。”不仅解救我于焦点中心,而且极大程度上填补了后宫女人空虚的精神世界,为创建后宫河蟹社会做出了极大贡献。
楼思源不明所以,笑得很是恭谨谦虚,洁白的牙齿亮得晃眼。
在楼思源家蹭了一顿晚饭,在小花厅摆下的,豆腐羹,豆腐脑,炖豆腐,卤豆腐,基本上是豆腐宴,味道却是绝佳,辞别了主人,装着一肚子大豆异黄酮,我蹒跚着往家走。
已是薄暮时分,街上行人寥寥,昏黄的落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好像一意孤行的留恋,迎着夕照踽踽独行,大概夕光有点刺眼,眼中有些轻微的刺痛,抬袖遮住,我低低唤了一声。
“水浒。”
水浒的闭门思过不过三天,多少带有些象征性的意味,不过那日之后我却再也没有见过他,水浒好像瞬间从我的生活中平空消失一般,挥一挥衣袖,留下我一片惘然,虽然仍旧尽守职责随时随刻在暗中默默保护着我,但是任我如何寻觅,始终不肯当面出现。
空荡荡的大街无人应声,往来只有行色匆匆的路人甲乙以及归飞急的宿鸟。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叹了口气,我低声恳求道,声音苦涩喑哑,引得路人纷纷回首,或怜悯或鄙夷地看着我。
我置若罔闻,此刻心中反反复复的全是水浒对我种种的好,瞪着眼睛盯着被黄昏染红的天空,执着地一声声念道:“水浒,水浒,水浒……”直到眼中升腾起一团浓雾,化作最后一滴泪。
水浒终究没有出现。
楼思源家的红杏开得热闹,漱芳阁的杏花也芳菲日盛,杏花朵朵开,我的十五岁及笄生辰也一天天临近了。
一日风和日丽,我在内室试穿新制的春装,姚黄魏紫围在身边上上下下的忙活,搭配不同的鞋子和首饰,我芭比娃娃似的直挺挺地站着,好脾气地任由她俩百般折腾,心里却在盘算着一个事儿,二哥就是当年的小屁孩一行到哪了。
北边近日还算太平,但是隐隐有不安的苗头,不是道听途说,爹和大哥言之凿凿,说永旭和北辰大战难以避免,只是时间问题,最迟不过明年开春,必将大动干戈,这个节骨眼上特批二哥回京,主要议程便是商榷以及传达抵御北辰的细节,我的生辰一过完立马便要回去的。
爹和大哥还含含糊糊地提过圣上有意派遣一位王爷北上监军,至于哪位还有待考虑,我当时第一反应便是不会是黄蜂中奖吧,一想到战场烽烟四起的重重危险和军功可能带来的荣耀,心中便忍不住反反复复犹豫掂量,像有锯子在拉扯,反正很不是滋味,然而稍一细想,黄蜂那浪荡子的好赖关我什么事,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胡思乱想的工夫一杯茶下肚,随意朝镜中一瞟,这一眼不要紧,刚入口的茶水茶点喷出来,谁啥时候被芙蓉姐姐附体了?!
镜中人裹着一件桃红色的丝罗衣,肋下系着银红的百褶襦裙,外面罩着一幅玫红轻透的薄纱,青丝挽成盘鸦髻,斜斜簪着一支赤金点翠钗还有一朵碗口大的红花,修长的颈项缠绕着三挂翻覆的东珠璎珞,皓腕上沉甸甸戴着四支玛瑙掐丝镯子,姚黄正蹲着给我系天蚕银丝的腰带。
我彻底震了,仔细打量着镜中这位佳人,心里一个劲犯嘀咕,这事哪个府上的粉红姐姐啊,有点面善,不会是从秦楼里跑出来的吧,这身行头,呦嗬,倒是衬得肤凝若雪,宝色流光,体不胜衣,步生杨柳,可是也忒花枝招展了吧,不像良民啊,我抹抹脑门的汗,囧雷囧雷的。
一把抓起姚黄,我张牙舞爪地抗议,“你俩被兰博踢倒头啦,一身花花绿绿的你当是唱戏呢。”
“小姐,很好看啊。”俩人委屈,“人家府里的姑娘小姐都这么打扮的,小姐这身够简单的了。”
“果真?”我狐疑地瞅着她俩,俩人连忙点头如啄米,“小姐平时穿衣太素了,这么一打扮,天仙似的,小姐生什么气啊。”
这么说是我的审美有问题?我对着镜子摆了一个POSE,只觉得恶寒,哪有丁点姿色可言?或许是我被兰博踢倒头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支着下巴琢磨,还是男装好,照着李宇春的路子拾掇总归错不了吧,哪天再顶着惜若水的小名头出去混混,嘻嘻,反正只有萧家三宝们知道底细,总不会那么巧撞见。
“小姐大喜,二少爷回府,夫人请小姐去前厅。”灵枢掀帘子进屋,一脸喜色。
什么?小屁孩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再等几日吗?我一惊,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走走走,一起前厅的,干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