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化作人形的凌啸,手中捏着那的铃铛,仰天长叹,不知道是在感叹终于获得自由,还是在感叹那铃铛主人的力量。
化作人形后的凌啸,竟比他的本体更为威猛。英武之气弥漫,浑身散发着力量的气息,传中无坚不摧的战神,恐怕也不过如此。
凌啸硕大的手掌摊开,把那精致玲珑的铃铛凑到面前,像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接着又把那铃铛凑到了耳边,轻轻摇晃起来——铃铛发出的,竟然是不是叮铃叮铃的响声吗,而是人话的声音:“功德圆满,赐你进阶之术,还‘玲珑珠’回‘无相棺’;功德圆满,赐你进阶之术,还‘玲珑珠’回‘无相棺’……”
铃铛里反复回响着这句话,听得三人入了神。那铃铛传出的声音,似乎是一个老者,声音不大,却是异常清晰,就像不是传入你的耳中,而是直接传入了你的脑海一般。
雷落和莞尔望着凌啸没有话,两人都明白,这凌啸再此守护着“云锦天衣”和“青鸾离殇”几千年,不过是为了得到更高级的修炼法门——现在,该是他得偿所愿的时候了。
凌啸反复思量着这两句话的含义,然后把目光望向了空空如也的水晶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凌啸的步伐好大,而且沉稳刚健,不过两三步,就跨到了水晶棺前。
看了看手中的铃铛,有看了看面前的水晶棺,凌啸轻轻把铃铛放了进去。
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奇迹都没有出现。雷落和莞尔不禁有些失望,为凌啸感到失望。
“他绝对不会骗我。”凌啸拿出铃铛,自演自言地道,“你的话,从来都没有错,或许是我搞错了。”
骄傲如兽皇凌啸,传中的白虎,竟对一个人如此信任和崇敬,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样一个神仙般的存在。
凌啸一只手握着铃铛,另一只手拿起了水晶棺的盖子,仔细探寻起来,片刻,还是失望地放下了。然后又仔细打量起水晶棺的四壁,甚至把水晶棺翻转过来,依然一无所获。
猛然间,凌啸像是想起了什么,重复了一遍铃铛里的话:“还‘玲珑珠’回‘无相棺’,还‘玲珑珠’回‘无相棺’,盖子都没有盖上,自然不算完整的‘棺’……”
着,又一次把那铃铛放入水晶棺中,然后心翼翼地盖上了盖子。如草根听见了春雷;如壁龙上了眼睛,在盖子合上的瞬间,里面的铃铛急促地颤动起来,发出清脆的鸣响。在铃铛的鸣响中,水晶棺开始慢慢缩,慢慢缩,最终变得只有一个砖块般大……
“想不到,世间竟然还有能随意改变大的宝物……”凌啸本是在发出赞叹,却被莞尔一句话得哑口无言:“你刚才还是那么大一坨怪物,现在却变成了个人,你都能变,它为什么不能变?”
凌啸不敢接嘴,尽管他是兽皇,但是对莞尔根深蒂固的恐惧,却是挥之不去的。
凌啸拿起地上缩的水晶棺,轻轻一推,揭开了盖子。凌啸往里面看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了一股狂喜之色,又是仰天长啸,啸声中不尽的痛快淋漓。
“子,丫头,到底,我凌啸还得谢谢你们。”凌啸止住啸声,回头对二人道,“若不是你们,我凌啸还不一定能拿到这玩意。”着扬了扬手中的缩的水晶棺。
“我凌啸几千年没见过阳光了,现在已是辰时,阳光灿烂,就此别过,后会有期。”着,纵身往前一跃,又化作一只巨兽,带着一股淡淡的黑烟,从石壁边的台阶钻了出去……
速度之快,雷落根本来不及出手挽留,凌啸已经没有了影子。雷落正想拉着莞尔追出去,却不料上面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震得二人脚下一个趔趄,几乎跌倒。
雷落和莞尔一站稳,便往上面跑去。上去一看,不禁骇然:甬道两壁上的壁画,已经被凌啸抓得一片模糊,前方巨大的石门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凌啸竟然硬生生撞开了这如山岳般亘古永存的石门……
沿着盘旋阶梯来到地面,哪里还有“兽皇凌啸”,哪里还有“牵引乾坤”,哪里还有“木龙八卦阵”,莞尔和雷落深处一片茂密的丛林,四周倒是古树参天,却再也摆不成阵型。
这世间太多看不见的力量,太多想不到的可能。莞尔和雷落相视一笑,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雷皇村走去。
这一笑,是在笑前世本为夫妻,今世还能相爱;这一笑,是在笑祸福虽然无常,却也终得平安。相信无论前方还有多少荆棘,这对青年男女,也能共迎风雨。
来到鸢雷花树那片绝壁,天早已大亮,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不尽地轻松惬意。雷落抚摸着莞尔的秀发,轻声道:“虽然凡人看不见这‘云锦天衣’和‘青鸾离殇’,但是带在身边毕竟不便,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把这两样东西放下。”
着,雷落背起莞尔,朝着早已是枯枝残叶的鸢雷花树攀去。
处置好两件宝贝,两人愉快地回到了村里。今天已是大年初二,按照风俗,女儿该在这一天回娘家看爹妈,莞尔轻声对雷落道:“我得快些回去,今天我还得去看外公外婆,不然……”
莞尔一提到“外公”这个词,雷落猛然想起一件大事来,于是道:“快些回去吧,你妈妈该着急了。”
依依惜别,雷落三步并作两步赶回了家里,因为今天也是雷落跟随母亲回娘家的日子。
“去找你外公,找你的外公,能找到雷元的源头!”斩玉的话如惊雷回响在耳际,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又要去揭开另一个秘密了。
一到家门口,雷落就笑了,他看见自己的父亲,雷老大,正在捉鸡。
雷老大昨晚没把公鸡拴好,现在正忙着满院子追公鸡。那公鸡也是,好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拼命地上蹿下跳,雷老大四方围追堵截无果,累得直喘气。雷落妈正在往背篓里装腊肉和鸡蛋,见雷老大追只公鸡搞得昏天黑地的,便有些冒火,直叫雷老大搞快。
雷老大一着急,顺手拿起身边的“捞草耙”(农村里用来将杂草、树叶等收拢一堆的工具。将竹子的一端剖开成十来根细竹条,火烤、编织定型,有像猪八戒的钉耙的感觉。),一耙子按了下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道:“死公鸡,老子就不信逮不到你,今晚上非把你红烧了不可。”
那公鸡哪里见得这等阵仗,展开翅膀拼命奔逃,慌不择路,退到了矮墙边,见雷老大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吓得直叫唤,一展翅,拼命一跳,居然飞到了矮墙上,再一跳,上屋去了。农村人家的房子,多为瓦房,屋上是一片一片的黑瓦,哪里还能用捞草耙去打,雷老大投鼠忌器,气得在下面直跳。
雷落妈已经装好了背篓,见雷老大还没有抓住公鸡,便抱怨:“昨晚就喊你把鸡逮住拴好,你非要第二天逮,现在好了嘛,你飞到房上去逮嘛!”雷老大被一只鸡搞得毛焦火辣,又被雷落妈了一顿,也来了气:“慌慌皇,慌什么嘛。老子马上搭梯子上房去抓它,耽误不了你回娘家吃午饭。”着就要去搬梯子。
听雷老大这么一,雷落妈更来气:“你硬是死脑筋,就晓得来硬的,你就不晓得拿把米逗一下啊!”雷落妈边边已经从米缸里抓出一把米来。
手里拿着米,嘴巴里不停地“咯咯咯咯咯”的召唤着鸡来吃米,家里的鸡一听雷落妈妈的呼唤,迅速地围了过来,昂着脖子把雷落妈妈团团围住。雷落妈撒下几颗米,那些家伙便争先恐后地抢食起来。房上的公鸡被雷老大爸一阵猛追,还有些戒心,但实在受不了那香喷喷的大米的诱惑,展开翅膀一跃而下,埋头啄食起来。
雷落妈边撒米,边往屋里退,那些鸡只顾着吃米,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便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接着,门便被关上了,随即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不消多时,雷落妈已经抓着鸡公的翅膀出来了。
雷老大一见,脸上挂不住了,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但是嘴上还是不服输:“哦,鸡都是你喂乖的,当然听你的喽。”雷落妈也没和他计较,冷冰冰地:“哪个跟你鬼扯哦,雷落你快过来,一大早你跑哪里去了?快背上背篓出发了,别磨蹭了,你外公外婆该等急了。”
雷落笑自己出去跑步了,匆匆啃过两个馒头,便背着背篓,和父母一道出门了。
雷落的外公外婆住在另外一个县,离雷皇村也有几十里山路好走,走到时,已是未时,自然是最后一个到的。
雷落的外婆有五女一男六个孩子,雷落妈排行老四,刚到门口,雷落的舅舅就迎了出来,接过雷老大手里的鸡公和雷落背上的背篓,对着雷落妈大喊着:“四姐啊,你们咋才到啊,搞快搞快就等你们开席了。”
一进门,那热闹繁忙的景象可以让人瞬间开心高兴起来。几位姨妈炒菜的炒菜,洗碗的洗碗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姑爷们和几位表哥劈柴的劈柴,清扫的清扫,嘻嘻哈哈,热火朝天;几个孙子辈的家伙正围着外公听故事……
雷落张开嘴巴开始不停地喊人打招呼,上到外婆外公,下到表哥表姐弟弟妹妹,几十个亲戚喊下来,竟是累得喘了一口粗气。正准备喝口茶缓缓神,却听得一声炸响,正在洗碗的三姨,被吓得惊叫一声,手里的一个大碗“哐当”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定睛一看,原来是大姨的孙子,雷落的大侄儿调皮,丢了一个炮仗到洗碗的大盆子里,盆子被炸了一个窟窿,水流了一地,三姨的碗也摔了个稀巴烂,那家伙见奸计得逞,乐得哈哈大笑,做了个鬼脸就往屋外跑。
侄儿的父亲,也就是雷落的大表哥,见此情景,气不打一处来,大过年的,儿子如此调皮,不收拾是不行的,提着劈柴的斧子就追了过去,看了阵仗非要把那子往死里揍……不多时,便听见大侄儿哇啦哇啦地哭声伴随着一阵凄惨的告饶声传来:“爸,我错了嘛,你饶我一回嘛,救命啊,妈,救我啊……”再过一会儿,大侄儿便擦着眼泪,埋着头走了进来,对着三姨:“姑婆,我错了嘛,我帮你洗碗嘛。”三姨笑骂道:“你个鬼娃娃,别添乱就行了,出去耍,外面去耍。”大侄儿如获大赦,一溜烟跑了。
嘻嘻哈哈,热热闹闹,开开心心,一大家人便在这和谐美好的氛围中,吃起了团圆饭。冬天的暖阳洒在身上,亲人的话儿印入心底,不由让人感叹人生是如此的美好。吃过饭,雷落便去外公房里找本书来看。
如果羽老是雷落他们雷皇村的“文化人”的话,那雷落的外公便是真正意义上的老学究。雷落的外公和玄青老师一样,曾在私塾教过书,后来给一个将军当文书,告老还乡后,在县衙里编纂地方史,算得上真正的文化人。外公家里的藏书,饶是雷落跟着玄青学了那么久,依然好多雷落都没听过名字,每次进这个书房,摸着这些泛黄的线装书,雷落都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学问一途,当真无涯。
外公一生没有多少积蓄,真正的财富,就是这一屋子的书。雷落的外公极为爱书,每本书都用牛皮纸包了一层,放在二楼的书房里。书房一般是不允许谁进去的。一大家人,除开雷落和两位表哥一个表弟,其它人还真没进去过。雷落妈闺中未嫁时,还能借着打扫卫生的借口进去看看,但是嫁给雷老大后,就再也没有进去的机会了。
雷落的指尖在一排排的书籍间滑动,这些传承千百年的智慧,可都是古人呕心沥血的结晶,或许一本书就够后世之人研究一生,而且同样的一本书,不同的人却有着千差万别的理解。书中太多的哲理思想,处世哲学,比之于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古人的智慧,当真不可按常理揣度。
《易经》,雷落居然在外公的书房里发现了这本书。抽出来看了几页,却是看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别看懂,太多的字连音都读不出来,无奈的摇摇头,又放了回去。雷落想,外公读《易经》和羽老读《易经》应该是截然不同的读法,其中博大精深的内涵,读者取之一瓢,就该足够了吧。而雷落在羽老的引诱和逼迫下学的那东西,就更是皮毛了。
指尖滑过,停留在一本书上,薄薄的看起来没有多少页,但是却有魔力一般吸引着雷落。雷落未看见书的名字,更不知道它的内容,甚至雷落敢肯定,上几次来书房看书,根本就没有留意过这一本,但是,这一次,这本书就像有魔力一般,把雷落吸引住了。
这是本线装老书,翻开封面的牛皮纸,发现书早已残破不堪:书页又黄又脆,一不心,就会有许多腐纸屑掉下来;后面的几十页已经没有了,而封面却保存完好,看样子似乎是一本书被从中分成了两半,这是其中的一半。雷落耐心地分辨着书上的字,发现这书不是拓印,不是刻印,更不是码字印刷的,而是用毛笔一字一字写成的。写得不是十分工整,内容五花八门,倒是像一个人的随身日记。
雷落试着去书上找找有没有作者的名字,哪里找得到半信息,只是在封面的左下角有个两个篆书字:西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