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落雷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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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落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人,凭感觉雷落觉得自己应该是躺在堂屋里,他尝试着活动筋骨,但是动不了,一动浑身就疼,就像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散架了一般。尝试了一下,发现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睛,按这光线来看,应该是下午,眼睛从布满蜘蛛网的天花板往下移,然后是灰色的土墙,然后是自己的身体——雷落发现自己果然躺在堂屋里。

身子不能动,但思维还是清晰的,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峭壁前为什么会闷雷闪电大作,那紫色的闪电由何处而来?家人为什么会把自己放在堂屋里?羽老……一想到羽老,雷落就激动起来,羽老怎么样了?羽老!一想到羽老,雷落顿生不祥之感,悲从中来,一股气血涌起,猛然大喝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惯性,整个人随着这势头直冲了出去,往对面的墙壁撞去,眼看脑袋就要撞在墙上,雷落很自然的双手抱头,身子迅速转过,“砰”一声响,背部撞在了青砖墙上,雷落明显感觉墙壁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刚才雷落还全身不能动弹,但现在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道,而且反应之快速灵敏,实在是以前不敢想象的。自己怎么了?正在错愕无解之时,却听见了壮士的叫声。那壮士竟一直趴在主人旁边,不知道陪伴了多久,此时见主人醒来,自然欢喜得不得了,围着雷落又是舔又是抱……

堂屋的门被推开了,父亲走了进来。

雷落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把拉住父亲,连问了十多个为什么,爸爸不出话,只是流泪,一把将雷落抱住,嘴里不停地叨念着:“你果然醒来了,你果然醒来了。”

雷落慢慢平静下来,因为他已经看出来,爸爸也有很多事情是搞不明白的。

哭得久了,雷落的父亲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招呼雷落,走,跟我去给羽老烧柱香。雷落心里不由一惊,巨大的悲痛涌起,看来自己的预感还是成真了,眼泪断线般涌了出来。

爸爸提起个竹篮,装了些香烛,便领着雷落往屋外走去。村里井水旁,雷落的妈妈正在洗菜,看见雷落出来了,高兴地扔下菜篮子就冲了过来,抱着雷落就是不放手。父亲好歹,母亲才放开了雷落,眼里全是泪水。

母亲提着篮子往家走,不停叮嘱雷落早些回来吃饭。雷落对母亲头,便跟在父亲身后出了村。父亲只是走,不停步,不话。无论雷落问什么,他就是那么走着,脚步沉重而缓慢,看他的背影,就像那晚羽老的背影,好像突然苍老了很多。

离开村子,爸爸带着雷落往山头那片公共墓地行去。墓地那片山,叫红盖子山,是山,其实就是一片丘陵,山头没有植被的地方全是红土,像一个巨大的锅盖盖在山上。十八年前,羽老来这个村子时,曾这片山风水好,适合安葬,于是村民便都把祖坟搬到了这片山头,而羽老,便成了这片坟场的看坟人。

十八年前的羽老,会不会知道,十八年后自己的坟墓,也会出现在这片山头?难道他十八年前,他就是在为自己定墓穴吗?沿着弯弯曲曲的道往山上行去,一路都是零星的坟冢,生前无论是富贵还是贫穷,无论是显赫还是平凡,无论是善良还是凶恶,死后便都成为了这红盖子山的一捧红土。唯一的区别,无非是坟墓有大有,有些豪华,有些寒酸罢了——但是那坟墓里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了。

看着这散落在山坡的坟墓,雷落那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富贵荣华,生老病死,不过短短几十年光景,死者已矣,善待生者,才是正道。望着父亲苍老的背影,雷落若有所悟。这片山坡,似乎就有这么一股奇异的魔力,能让雷落心境平和。

转过几个弯,眼前出现一座坟,一座新坟,坟头的挂坟钱还是崭新的,墓碑也是新刻的,墓碑中心一行篆书让人潸然:雷皇村大恩人羽老先生之墓。

村民对羽老的崇敬,从这墓碑便可见一斑。于雷皇村全体村民而言,这羽老,边就是村子的救星,是所有村民的守护神。

爸爸递过来香烛纸钱,示意雷落一起烧,雷落很自然地便跪了下去。心中千百个问题,却无从问起。这时,爸爸却开口话了。

“有些事,瞒了你这么多年,现在该告诉你了。”爸爸的身影沧桑而悠远,雷落边烧纸钱,边听爸爸述着那像故事一般的往事。

“儿子,你该知道,我们村叫雷皇村。村里有条祖训……”

“我知道。”雷落道,“祖训的大概意思就是,村民不要擅自离开村庄居住,不然会有很不好的结果。”父亲看了看雷落,苍老疲惫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道:“听先辈们,那祖训早先是刻在一个石碑上的,年代太过久远,那石碑早就不知道弄丢哪里去了,碑上的祖训最早是几句谶语,石碑不在后,人们口口相传,意思和你的差不多,只是原话却没有人记得了。”

听到这里,雷落突然间想到了自己在洞窟里看到的那面刻满预言的石壁,不知道父亲的雷皇村的谶语,和那石壁刻字是不是有关系。

父亲看了看了雷落,脸上的悲戚之情溢于言表。雷落实在见不得父亲如此伤心,烧了几张纸钱,用安慰的口气对父亲道:“爸,那祖训,和今天你要讲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呢?”

父亲叹了口气,又拿出一叠纸钱,边烧边:“问题就出在你爸身上,年轻的时候,我曾出过村子。那一年,我二十出头,血气方刚,不顾你爷爷奶奶还有你大伯的反对,偷偷跟着别村的人跑去三百多里外的卧龙镇挖金矿……”

到此处,父亲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语调也显得有些紧张:“去了不到三个月,我就一病不起,那里所有的大夫都不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只好带着病回来……回来后就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父亲的声音惊恐而绝望,一想到当年不寻常的事情,雷老大竟然浑身发抖,似乎那多年前的往事,还犹在眼前。

“就在我回来时,青天白日,头突然间闷雷滚滚,漫天闪电乱串……从我进村开始,这雷皇村隔三差五遭雷击,大树被拦腰打断的,房屋被击垮的……人人自危,人心惶惶。大家都我是灾星,我破坏了雷皇村的规矩,要把我打死祭天——若不是你大伯拦着,我早就被大家活活打死了!就在这当头,羽老来了。”

雷落听得不由浑身一颤。这其间,到底有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在冥冥中主宰着一切?

一提到羽老,父亲的神色顿时镇定了许多,搓了搓手,继续道:“羽老是以一个算命先生的身份出现的,他我们村子风水好,只是有些事情没有做对,会遭天罚。大家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听他的对,便问他该怎么办?他等我们村的贵人降世,村子就能太平。你知道,村子里的人本就迷信,还真信了羽老。大家还纷纷去找他算命,加上这个羽老也真有本事,凡事都得格外准,大家便像供神仙一样把羽老供了起来。那羽老竟像是上天专门派下来搭救这雷皇村一样,就在我们雷皇村定居下来,给大家算命,看病,指村民搬墓地,凿井,虽然偶尔还有雷灾,却也没有打死过人。”

“我本来不信算命这一套的,你大伯硬拉着我去找羽老。我便耐着性子让那羽老给我算了一卦——我至今都记得羽老给我算卦时的表情,他一算完,便紧张地问我:兄弟是否姓雷?雷落你要知道,我们村虽然叫雷皇村,但是却只有我们一家姓雷。我以为你大伯早就把我的信息给了他,于是便随口答了个是。羽老却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一般,不停地拍手叫好,然后给了你大伯一张纸条。”

雷落猜想,那纸条上的东西,定是非常隐秘,哪知父亲的话,却让雷落大跌眼镜。那纸条上写的,却是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那地址,是另外一个县的乡村,那个名字,便是雷落的母亲。那羽老,居然叫雷落的大伯去给雷落的父亲提亲,更要命的是,大伯去一提亲,居然就成了。

雷落的父母,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婚。

事情想来复杂,其实在那个愚昧的年代,愚昧山村,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雷落的母亲从出生就有病,胸口一年四季都像有火在灼烧一般,看了无数郎中,吃了无数的药,但就是查不出任何毛病,不见任何好转。有一天村子里来了一个算命先生,雷落的妈妈本来也不相信算命这一套的,但是胸口的毛病确实难受,便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去算了一卦,那先生:待有雷氏前来提亲,与雷家人成婚,便可痛楚全消。

那算命先生,自然就是羽老。

“和你妈成亲后,很快就怀了你,来也奇怪,自从怀了你,你母亲的怪毛病当真消失得干干净净。生你那晚,你妈妈在床上疼了两个时,就是生不出来。都以为要难产……但就在这时,天上又开始打雷,雷声一阵响过一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密集,接着就是电闪雷鸣风雨大作。在最响的那一声闷雷中,你出世了。从你出生到现在,雷皇村再没有遭受过一次雷击……”

听到这里,雷落总感觉自己在听传,这哪里是雷落出生,这分明就是某些妖魔鬼怪成精的征兆嘛。他忍不住打断道:“爸,你的意思是我是雷带来的,我就是那算命先生口中的贵人?这不是不是太荒唐了?”

爸爸并没有回答雷落,继续道:“从那以后,你便成了这个村子的大救星,大家都对你爱护有加。羽老了,全村人中,你是唯一一个可以走出这个村庄的人……”

雷落知道父亲的一切都是真话,但是听起来却总像是在听故事。

雷落看着爸爸的眼睛,突然觉得熟悉却又陌生,父亲的这一切,绝无法用常理揣度。

“你爸我惹出的祸,都由你弥补了起来。”父亲接着道,“从那以后,羽老就成了雷皇村的活神仙。村长曾问羽老会不会离开村子,羽老自己泄露了天机,迟早遭遇雷劫,雷劫到时,便是羽老离开之时——没想到,这雷劫来得如此之快。”

晴空的惊雷,峭壁的鸢雷花,紫色的电流,都还历历在目,容不得雷落不相信父亲的一切,问题是,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到底有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在操纵着这一切?

至少,雷落明白自己的名字为什么叫雷落了,也明白为什么村里人都对自己爱护有加,常常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了。

雷落明白,许多事情,现在只是开了个头,羽老临走前的话,雷落还记忆犹新:“落雷成灾,雷元初解。寰宇蛮荒,山雨欲来。原罪成罚,迷雾顿开。”还有对雷落的那段话:“凡人有罪,罪不至死,凡人有恶,恶不当诛。悉心教化,引善如流,方是正道!”这中间隐含着多少玄机?暗藏着多少隐秘?峭壁上的洞穴,壁画上的巨剑和长弓,以及羽老给自己的钥匙——前方等待自己的,到底是福是祸?

可惜羽老走的从匆忙,不然他定可解答这其中的玄机。

一想到钥匙,雷落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冷汗顿时下来了,那钥匙,不在了。

“你在找羽老给你的钥匙?”父亲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烟尘,道,“钥匙我怕掉了,给你保管着,走吧,回去给你。”

偌大的红盖子山,孤独的道,雷落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羽老的墓碑,羽老,你老泉下有知,能否为我解答这如许多的谜题?

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不少村里的人,大家看见雷落,一如既往的热情,脸上全是灿烂的笑容。只是从他们的眉宇间,雷落还是能看到一股忧伤,那忧伤,自然是因为羽老。

回到家,母亲的饭早好了。雷落怕是昏迷了好几天,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狼吞虎咽地吃着,边吃边含糊不清地问母亲:“妈,今天……今天,怎么……这么多肉?”

雷落的母亲笑了笑,:“羽老对我们全家有恩,丧事自然该我们家来做,你爸就把圈里的年猪给杀了一头……”

母亲摸了摸雷落的头,继续道:“你放心加油吃,娘给你留了一大坨瘦肉,你吃完饭,把瘦肉给莞尔送去……”

雷落一听,咧开嘴傻傻地笑了。

雷老大拿出羽老的钥匙,郑重的交给雷落,嘱咐道:“这是羽老留给你的,可别掉了。”雷落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找了一根结实的绳子,将钥匙穿起来,贴身挂在了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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