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对九子中的狻猊最为感兴趣,介绍狻猊时,得异常详细。
颇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在墨染如此冗长的叙述中,竟然没有人去打断他,明明已经是剑拔弩张的紧张事态,很难想象双方还能有“聊天”般的对话。
云淡风轻中隐藏的危险,才是致命的。
狻猊样子,还真是颇有几分高僧的内敛。
“狻猊,你在五行轮回界这悠悠历史长河中,化作过不少有名的僧人吧。”墨染转口道,“或者,不少名僧的真身,都是你狻猊吧。”
狻猊静静地望着墨染,道:“真身是什么?谁的真身,不是自己的替身?真身替身,到头来都是虚妄,施主何必执着?”
谁的真身,不是自己的替身?
雷落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一时间竟然绕不过话中的玄机,越想越有味道,但是又不出个所以然来。雷落顿时感觉,自己的人生阅历,还是太薄了。
“呵呵,狻猊,既然真身都是替身,我现在看到的你,是真身,还是替身?”墨染似笑非笑地对狻猊道,“若是替身,你真身在哪里?你真身是什么?若是真身,何来‘谁的真身,不是自己的替身?’一?”
雷落本来还能品一品这话中的味道,可是被墨染这么一问,雷落非但没有明白话中的含义,反而彻底糊涂了。
狻猊望着墨染,龙不龙,兽不兽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狻猊平静地对墨染道:“施主,可曾见过‘镜花水月’?”
墨染回答道:“‘镜花水月’自然见过,你可是想告诉我,镜外花与天上月是真身,而镜内花和水中月是替身?”
狻猊没有回答,只了两个字:“是吗?”
所有人都沉思起来,是这样吗?雷落思索得最为迅捷。雷落隐隐感觉到,狻猊的话,像极了回龙塔中关于“佛眼看山”的境界之谈。
雷落刚理出个头绪,墨染都已经话了:“难道,镜外花,本是镜内花;天上月,●●●●,m.▽.co↗m不过水中月?”
到这个程度,狻猊一语道破:“人在照镜子,岂知镜子也在照人?镜外镜内,天上水中,哪有什么真身替身,不过都是花,都是月,都是镜中花,都是水中月罢了。”
狻猊的看似没有什么实际含义,但是此时的雷落听来,细细思考,却感觉到后背一阵嗖嗖的凉意。
听完狻猊的这句话,回忆“佛眼看山”的境界,雷落头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话来。这句话,让雷落的心,猛烈的狂跳起来。
这句话是:现实生活,就是一面大镜子,我们都是这面镜子中的“镜花水月”。
是谁在照镜子?镜子外是什么样子的?现实生活中每个人的一举一动,是不是都并非“主观”,而是在跟随着“镜外”的活动而活动?
雷落的冷汗下来了。
“狻猊,你们佛教有‘佛眼看山’的法。”墨染突然转移了话题,“这‘佛眼看山’,本有三层境界,看样子,你已经领悟到第四层境界了。”
雷落心里一阵狂喜,墨染竟然提到了“佛眼看山”的境界。在回龙塔中,吟浪对面前的水缸了一句话,水缸里的水,竟然有了生命。雷落穷尽平生所学,思虑焦灼苦闷,历经破茧之痛,才用佛眼看山,解释了其中的玄机。
“佛眼看山”的三重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而水之所以有了生命,是因为这已经达到了“佛眼看山”的第四层境界:看山,即是看我。
雷落并没有系统学习过“佛学”,却能融会贯通,阐述出这第四层境界。对于吟浪面前的水有了生命,雷落是这样阐述的:
“‘佛眼看山’第四层:看山,即是看我。正如第一层所,山为自然之物,人也是自然之物,共生于自然,共存于自然,并无本质区别。问山从哪儿来,岂不正是在问自己从哪儿来?问山有多高,岂不正是在问自己能走多远?问山上有什么,岂不正是问自己心中有什么?修佛之人心中有佛,看世间万物皆为佛,自身本属世间万物,自身便是佛;修行之人心中有山,看世间万物皆为山,自身本属世间万物,自身便是山。看山,岂非就是在看自己?这种境界,用在对‘水’的理解上,便是前辈您与之交谈后的水。前辈您便是缸中水,缸中水便是前辈您。您告诉了水一句话,其实这句话本就在你心中,水并未听您话,因为这水,本就是您。也就是,欢迎我的,不是水,而是前辈您。用在武学修为上,此时,是一切都不用学的阶段。招数已经不再是招数,招数,便是我,我便是招数;元素也不再是元素,坎水元,便是前辈您,前辈您本身,便是坎水元。一切随意而动,一切,意到,招数便到。前辈,你意念所至,所以水,便有了生命。”
当时领悟到这一,雷落颇为自豪,可现在听了墨染和狻猊的对话,心中又是一惊:现实生活中的我们,是吟浪,还是缸中水?换句话,有生命的水元素和吟浪,谁在镜外,谁在镜内?谁在水中,谁在天上?
难道,我今天还要悟通更为高层次的思想吗?雷落这样想着,狻猊已经话了:“我自然已经悟通了‘佛眼看山’的第四层境界,不然,怎么解得开你的‘重淼浸染’?”
“哈哈哈哈……果然是你,老子果然没猜错。”墨染显得颇为兴奋,竟忍不住踱起步来,“我在心中衡量了你们九个家伙所有的能力,最有可能解开我的‘重淼浸染’的,就是你狻猊。我的判断,可没有半错,接下来,你们可就死定了。哈哈哈……”
墨染果然好重的心机。他不厌其烦地介绍九子的能力,竟然是为了套出狻猊的秘密。岂知,狻猊一句话,让墨染沉默了:“既然镜中花就是镜外花,既然水中月,就是天上月,既然你在算计我,岂不就是我在算计你?”
狻猊的话缓慢、自信、稳重。墨染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沉思了一阵,墨染才道:“狻猊,你虽然是个杂种,身上毕竟还是流淌着龙族的血脉。你对坎水元自然无比了解,你破解我的‘重淼浸染’,不过是用到了‘佛眼看山’的第四层境界,与我的‘黑重淼’有了交流,让我的‘黑重淼’自然而然,心甘情愿地从你们九个家伙身上流了出来——我的对也不对?”
这墨染真不会问话,非要加上“杂种”这个词,你叫狻猊如何回答?岂知狻猊毫不在意:“确实如此。”这“高僧”的境界,果然不凡。
“既然如此,我彻底了解了你们的破解之法,而我,却没有透露关于我自己的任何情报,你你也在我,有何用?”墨染的“断浪刃”,又插到了地上,“你不过虚张声势罢了,接招了,你们死定了!”
墨染的口气,几乎吃定了九子。
眼看就要动手,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这紧张,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墨染和九子。这场对决,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谁会舍得错过?
雷落看现场的气氛,断定暂时还打不起来,因为,狻猊绝不会就这么简单。果然,狻猊一句话,墨染立即安静了。
狻猊道:“我既然能和‘黑重淼’交流,我为何不能和‘断浪刃’交流。”
墨染脚下一个趔趄,浑身巨震,颤声道:“你……和我的‘断浪刃’……交流过?”
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显得很安静。可是金鳞竟然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哈哈,终于到正题了。”
雷落这才想起战斗开始前,金鳞对自己过的一句话。金鳞:“子,你知道墨染手里的那把大刀,是怎么来的吗?”
看来,这把通体漆黑,泛着冷峻寒光的巨刀,一定有着一个不凡的故事。
狻猊仰头望天,淡淡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本是断浪,为何偏偏断了自己……”
“你……你……你竟然真的和‘断浪刃’交流过。”墨染竟然出人意料地暴怒起来,“今天,我一定将你螭家上下,斩尽杀绝。堕空,你别怪我,断浪的秘密,我绝不可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暴怒中,墨染竟然一只右手握起了六尺长的巨刀,刀尖指着九子,喝道:“纳命来。”大喝中,墨染竟然举着刀,朝着九子冲了过去。
地上巨大的裂纹还在,刚才墨染那从天而降的一刀余威还在,可墨染放弃了“远攻”,竟选择“近交”,可见,墨染还有更恐怖的招式。
“既然我都了,我与‘断浪刃’交流过,你又怎么可能轻易得手。”此时的狻猊,就像一个沉着冷静的将军,“椒图,你先防御吧。”
狻猊口中的椒图,是九子中的老九。在狻猊的命令下,椒图站在了八子的身前。
雷落细细一看,这椒图长得竟有些像人间的螺蚌。雷落看着椒图的样子,雷落很自然想到雕刻在大富人家大门上的兽头。螺蚌遇到外物侵犯,总是将壳口紧闭。难怪人们会将椒图的形象,雕刻在大门上。
看来,这椒图,必然擅长防御禁制。
此时,墨染已经虚空踏过地上巨大的缝隙,冲到了椒图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