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冷月高悬,点点星光如辉,都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那远处哪一颗是她呢?今天,有个女孩生出了一对翅膀,飞去了很远很远
今夜谁在为谁祭奠呢?谁还记得那个铺满鲜花的教堂留了一地血红。
她还记得,她怎能忘记,怎能?那个女孩是因为她变成了遥远星空里的一颗啊,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杏黄的月色跳跃,吻遍那个梦里的女孩,迷蒙下,她安静的容颜如笼光华。
不经意间,唇角勾画出一抹莞尔,梦的伊始,很美。
是梦里吗?就当是吧。
层层镂花的裙摆曳地,一地纯白,女孩笑靥如花,因为她终于为她最爱的男子穿上了最美的纱衣,她等了很多年很多年的人呢,他叫韩弋,写进她夏渴至生命里的名字。
十指紧扣,手心是他的温度,相牵着踏过铺满玫瑰花的红地毯。
韩弋是不爱笑的,那时他浅浅笑着,那么温柔地望着她,心满满的,原来幸福就是这样的重量啊。
右手边,有个女孩,同样一身白色,那是她亲自选的呢,真好看,很美的新娘,如果女孩能像以前那般笑,定会更美的。
她对她说:翎羽,记得吗?我们约定要一起做很多事的,总算有一件成真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我们一起走进了教堂,披上了婚纱,将来我们再一起过金婚好不好。
她这么跟女孩说着,可是女孩还是一语不发,看着远方,眼里没有倒影。她就对自己说:没关系,我记着就好。
婚礼没有万众举目,简简单单的,不奢华,但有韩弋,有很多祝福就够了。
谁说:渴至,你一定要幸福,然后我才能幸福。
那是穆青,是她这一生除韩弋外另一个救赎,她很珍惜的人,所以,也要幸福。
谁说:渴至,终于修得正果了,韩弋也算熬出头了。多多努力啊,我还等着做干妈呢。
那是甄静,不闹腾的她时时这么没心没肺着,真好,就一直这么笑着,最不静的女孩。
谁说:渴至,我就知道,这辈子你只能是韩弋的新娘,终于,不觉得亏欠了。
那是婷儿,她笑着流了好多泪,其实早就不欠了。
然后长着长胡子的牧师念了好长好长的宣誓稿,她很紧张,手心都出汗了,韩弋的手还是凉凉的,也是一片湿濡。
他和她对着爱神起誓了,彼此不离不弃。无名指上的戒指连着心房,锁上了一生的承诺,终于她是他的妻了。
梦还在继续,月亮看见了,她笑了很久,然后阴翳就爬上了她的眉间,一点一点消散她的幸福。
捧花艳艳,淡淡清香,欢声笑语,不断
又,断了。
她一直笑着,然后出现了曾经梦魇里的面庞,她再也笑不下去了。
李大富,那个名字曾经她费尽力气去忘,又忘不掉的恶梦。
恍恍惚惚,她忘了反应。
捧花坠地,不知谁踏碎了一地芬芳。
怔愣间,她好像听见,那个曾令她恶心厌恶的声音刺破教堂:夏渴至,我在牢中受尽折磨,都是因为你。
夏渴至,你去死吧,去死
去死
如梦惊醒时,她只看见一道刺眼的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是匕首,对准的是她的心脏,而她忘乎所有,除了怔愣,不知反应
混乱间,她只听见韩弋在喊:渴至。
很慌乱,很急促。她怎会不知,韩弋在她身后,几米的距离,伸手无法触及的距离,所有才那么慌张失措吧。
这时她该做什么好呢,闭眼吧,闭上眼就不害怕了。
然后死一般的静了下来,并没有如期的疼痛,她想是不是在做噩梦,现在醒来了,所以她睁开眼
还有李大富,并不是梦,或者还没有醒。
还在继续,谁在一点一点滑到地上,她甩甩头,想再看清楚些,还是那张容颜,是她张锦之,怎会是她?
那把也许该**她心口的匕首,正扎在了张锦之胸前,血,汩汩而流,不息不断。
死寂过后,哄闹起了,脚步亢乱,她慌乱地不知所措,然后被拉进一个凉凉的怀抱,鼻尖萦绕着她熟悉的味道,她知道那是韩弋,这才发现,她在颤抖着。
耳际韩弋的声音战栗却清晰:渴至,别离开我,我真的怕。
她没有离开他,也不会离开他,可是有个女孩可能要离开了,离开这世界。
她想哭,可是眼睛干干的,什么也流不出来,她该为谁哭呢,为韩弋?不舍得心伤;为地上生死未卜的女孩吗?没有资格。
地上的人儿微喘,气息似乎在渐渐变弱,伸出手,她虚弱地唤着:韩弋。
谁都听到了,当然包括韩弋怀里的她,第一次,她推开了韩弋,用了很多的力气,她知道有个女孩在等着韩弋,她可能要死了,所有这次她要松手,只这一次。
韩弋灼灼看着她,似乎在害怕什么,眼睛很深很黑,她不敢看。然后韩弋蹲下去,就蹲在地上女孩身侧,很近的地方,他说,那样的语气是只对过一个人的温柔:别说话,医生很快就来。
地上人儿却执拗不肯,唇角惨白,字字用了全力,还是微弱:再不说,我怕没机会了,韩弋,就这一次好好听我说话。似乎呼吸不顺,她喘的厉害,却出气多进气少,她痴痴望着韩弋,一字一顿地问:那个理由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你非夏渴至不可?
她执着了很久,还是要那一个理由。
又静了,让人心滞的无言。
地上的张锦之很痛苦,却在笑:你不回答,这便是你的答案。她眼含泪,艰难吐纳,真的没有理由吗?
谁的生命在流逝,很快,快得让人抓不住,****的红色弥漫,教堂充斥着血腥。
血,不止,女孩,亦不停止,话断断续续,字字耗去生命。
她说:这辈子你不能爱我,也要你记我一辈子,以后只要你看到夏渴至便会记起我是为了她而死,这也就足够了。
她说:我不相信,什么谁非谁不可,下辈子我一定要先遇到你。这一刻,她忘了,其实她自己早已非他不可。
她说:韩弋,韩弋,你知道吗?没有、没有谁比我更爱你,没有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地上流血不止女孩在一直说,一直说,似乎在用生命诉说,在告别。
可能,她知道如果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吧,所有她才不停止,说到生命尽头。
那是那个女孩最后的一句话,她说:我不后悔,韩弋。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不言不语了,苍白的唇再也没有启动,眼再也没有睁开。
生命尽头,女孩唤了韩弋,那么留恋,不舍,又那么决绝。
那个女孩已经没有呼吸了,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渗出,淌过红色玫瑰,妖娆了颜色。
玫瑰花的葬礼,埋葬了谁,是一个女孩一生的爱恋。
不知何时,血色沿着曳地的裙摆,蔓上了她的纱裙,染红了镂空的花纹,绽开一朵血色妖娆。
她知道,这辈子她和韩弋都不会忘了这一天,这个女孩,这血流成河的教堂。
她的结婚日,也是一个女孩的忌日啊,替她而死的女孩,会记一辈子。
血不止,梦不休,月光暗了,晶莹透明,是蓄了泪吗?像置身梦中醒不过来的女孩,泪湿了枕巾。
那不是梦啊,那是她在祭奠今日为她而死的女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