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倾城前脚刚刚站定,后脚水魅就抱着紧闭着眼睛的小红匆匆进门,紧随其后的还有黑衣冷面的雾影。
不等慕子恒开口,雾影执剑而跪,"殿下,属下..."
"嘘——"见着床上女子未醒,慕子恒慢慢悠悠的起身将床帏放了下来,这才回身目光凌厉的瞪了慕倾城一眼,又制止了将要出口的雾影。
径自绕过屏风,于屋门相对的椅前坐定,刻意的压低了声音,"都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慕倾城被慕子恒锐利的目光一扫,不由有些心虚。撞见了太子哥哥与丑女人——这要是传扬出去,绝对是不得了的事情!
然而,看起来除了她之外其余几人均是丝毫不担忧的。
黑衣男子是太子哥哥属下,不会被处置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这抱着太子妃的红衣人——该是那时与小红红脖子瞪眼的那人。
慕倾城满腹狐疑,这个女子为什么可以理直气壮的杵在这里?也不行礼,并且太子哥哥对于此好像也很理所当然,可是,她不是刺客么?
"倾城!"慕子恒不耐,"大晚上的,看看你的样子,是跑出来扮鬼的么?"
经由慕子恒的提醒,慕倾城总算是想起来自己进屋的初衷。可是这里根本连暮然哥哥的半个影子都见不着。
想来,既然丑女人在屋中,暮然哥哥即便有什么事情,也不会贸然闯入。
是她太着急了,没有问清楚情形就闯了进来。可是既然暮然哥哥有事情禀告却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的话,总还要再出现的。她只要死皮赖脸的缠着太子哥哥,自然也就能见到了。
思及此,慕倾城唇角微收,大眼睛眨巴眨巴,顶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乞求道,"太子哥哥,我这不是饿得慌出来觅食时刚好碰见形迹可疑的人么,他逃到这里我也只好跟了过来。虽然人跟丢了,但是太子哥哥也该念在我辛辛苦苦奔劳半晚上的份上,赏我顿饭吃吧?"
反正刺客也是真实存在的,那时不都说皇奶奶被伤了么?查起来也不会落了马脚去。慕倾城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
然而慕子恒并不领情,对着雾影吩咐道,"带公主回宫,吩咐御膳房做些膳食送过去。"接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补充道,"公主想吃什么就做什么,饭菜的量要大一些,免得公主不一会儿又饿了,去御膳房的路上被个随便什么小猫小狗的引到了这里。"
"你!"话到了这个份上,慕倾城若是再看不出来慕子恒想要轰走她的意图,那就真的是白活这些年了。
可是,这样一来如何能对得起她为了寻找那人所花费的日日夜夜?
要知道,她可是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消息而去过飘香楼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的人。现下她都可以置据说于她有恩的皇奶奶于不顾,又如何能在这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选择退缩呢?
心一狠,慕倾城指了指门口道,"太子哥哥,你确定要我离开这里么?也不是不可以,"女子背着双手踱着大步极为缓慢的向着门口移动,一边眼角偷瞄着慕子恒的动静,"我想大哥哥应该会欢迎我去王府坐坐的,我想...他应该会对太子哥哥这里的..."
"待着吧。"为了不让慕倾城把肉串串的事情说出去,慕子恒只好妥协,但是附加了条件,"不许出声!"
慕倾城识相的捂住了嘴巴,挑了个不太显眼的地方坐下。腿脚不适,刚好趁着这个时候休息休息。
慕倾城算是解决了,慕子恒又转向了一直抱着小红好似并不疲倦的水魅,"带她回房去。"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那个女人一出现,殿下眼里便容不得别人了。水魅心有所怨,不自觉开口反问,"这种事情,是该魅来做的吗?"
"你在质疑本太子?"慕子恒下巴轻挑,语气中居然是浓浓的威胁,"是要本太子再重复一遍么?"
为了她,甚至把身份都抬出来了么?
其实也不是,殿下为了她所做的不合常理的事情还少吗?水魅黯然,他哪里敢!殿下是殿下,他不过是身份卑微的属下而已。
先前得殿下眷顾,方以你我相称,既然殿下想让身份回归原点,他还能多说什么呢?
只是,其他人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是云婉呢?
水魅刚刚沉寂下去的心头瞬时窜起一股无名火。
云婉就是殿下的不祥之人!
且不提阳平种种究竟是不是与她有关,从都城开始,殿下因她都遭受了多少非议了?!
被冤杀人不说,自降身份求退亲反被皇上斥责执迷女色。好在皇上毕竟是殿下亲父,为了替殿下正名派殿下去了桐城救灾,可却因为她多余的剖腹产子借用过殿下衣物,反被利用与玄女有关。
这也就罢了,好歹那云婉最后也去了桐城相助。可她是去相助殿下的吗?
殿下大病初醒就被皇上数落与王嫂太过亲近,甚至亲眼看见她与南秦大祭司厮混,一个气极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若不是自己,可能早就无法苏醒也不一定!
甚至因为这般,云静贴身照顾,又被皇上误会沉迷女色胸无大志,匆匆被遣了回来大婚。
若说这般卑微的心思最后换来了什么好呢?殿下因为救灾受了瘟疫却半分功劳都没有,整个桐城都在流传长平王夫妇如何如何。
这让他怎么相信这云婉是清清白白、对殿下没有动过任何坏心思的?
甚至殿下最后娶了小红,这据说是北越小公主的女人,还不是因为殿下心中苦闷,多饮了酒造下的孽!
她若是就那样死了多好!
那样,他会念着她的好,记着她不再祸害殿下的恩德,日日为她焚香。
可是她居然没有死!还顶着王爷未婚人的身份,与殿下不清不楚,甚至是在殿下大婚这般重要的时刻,强行拉了殿下留在她的身边!
她难道不知,现在的殿下只要行将差错就会万劫不复么?
已经与皇上生了嫌隙,还留下了办事不力、不务正业甚至沉溺酒色的印象,日后若是这太子妃嘴巴不牢靠,告知娘家新婚夜种种遭遇,殿下会有什么下场?
就算皇上不清算这些,专情,是帝王绝不该有的东西不是吗?
情深不寿,爱浓易折。
只要她在殿下心中一日,殿下登基后就会多出一分掣肘。
而她会成为那样光明的殿下身上唯一的污点!
休想!
只要他水魅在一日,就一定会护得殿下周全!以前是他还心存善念,从今往后,他绝对不会允许这云婉伤殿下一分一毫!
那二人看起来像是在对峙。
殿下冷峻威严,水魅意图难测。难道又会发生那日一般的事情么?
雾影只祈求水魅能收收火爆的性子,上一次他失控,不是害的殿下手臂致残么?用上了最好的创伤药仍旧未好,只是碍于人前,故而卸了固架。
不管是因为什么,若是最后受伤的会是殿下的话,还何必计较呢?分明是出于关心殿下的初衷吧?
"殿下,属下有事禀告。"不能明摆着提醒水魅,雾影只好迂回,只盼得这人能明白他的苦心。
慕子恒视线淡淡的瞟过,"何事?"
"回殿下,院中的大树已被拔起,不知..."
"这种事知会宫中管事即可!"言外之意,还用得着禀告么?
"属下也有一问,不知当讲与否?"水魅接着出声。
雾影终于松了口气,但听着这人语气有些凝重,还是略带不安。
"既然开口,不就是想讲出来的意思么?何必还多此一问!"
"长平王妃,您待如何处理?属下手上的太子妃,您又待如何安抚?新婚之夜,难道您就准备一直待在书房么?若是传扬出去,您如何跟皇上,长平王,以及北越交代?再者,"水魅面纱遮掩的嘴角溢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长平王妃可知道桐城之时是您将她仙女大人的身份说出去的?"
"这好像不只是一个问题啊..."这时唯恐天下不乱的慕倾城插嘴。
"闭嘴!"从不同的方向来的两个声音——一个出自于慕子恒,另一个来自于方才丢出一大堆问题自称是太子属下的红衣人。
慕子恒叫她闭嘴,慕倾城可以接受,这可红衣女子,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呵斥大盛公主?
慕倾城当时就怒了!然而还没开口,突然听到床铺方向有细小的声音。虽然后来凝神去听已然没有动静,但是直觉,床上的女子怕是已经苏醒。
这时,那"红衣女子"趁热打铁,"要知道,若不是殿下这声好心提醒,云相大人怕是不知,宝贝的闺女居然是——"
"闭嘴!"稳坐于椅子上的慕子恒身形一闪,随即揪住了水魅的领口,沉声道,"不是说过叫你闭嘴了么?!"
而在床铺上,背对着几人而躺着的女子紧咬着被衾,葱白的手指紧紧的揪着胸口,早已是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