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宗教的存在?秦潇湘随口提出的这个问题,在场的每个人的回答都是不一样的。
第一个响应她的人自然是顾晏殊,与秦潇湘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他当然了解妻子的心意,在她抛出问题后就马上接口,“人类在出生的时候就有两只耳朵,一只听从上帝的声音,一只不得不听从魔鬼的声音,我们想要忽略魔鬼的召唤,就应该时刻对主敞开心门。否则,我们就会被魔鬼推入深渊,这些魔鬼未必个个面目狰狞,也许是手中握有强大力量的某个人……”说着话,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对面一脸威严的柳广赫,微微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也许,是美貌动人却野心勃勃的美人,甚至可能是充满童稚的孩童或者垂垂危矣的老人……所以我们要有一双清澈的眼睛,不被蒙蔽,有一颗清纯的心,不被玷污……宗教的存在就是为了坚定我们的信仰,引导我们一条走向天堂的路。”
这个淡泊了半辈子的男人对于很多学术上的东西都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隐忍跌宕了这许多年更让他有了一种阅尽世情的沧桑,虽然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教徒,但是他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天堂。温柔地与妻子对视一眼,再看一下一旁的女儿,这,便是他的天堂。
第二个回应的是柳广赫,身居高位的他看问题的角度也和平常人不一样,明显对于顾晏殊的言辞不屑一顾,鼻中发出一声轻嗤,许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说话的时候也喜欢居高临下,“如果上帝没有必要为自己而存在,那么多半是为了人类的利益创造了他……”身在官场他明显喜欢从政治角度看问题,“而宗教的存在,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政治笼络人心、平复民怨的手段,但是在极少的时候也起到对人权的制约作用。打个比方说,几百年前华夏‘德政’黄金期那么快结束昙花一现的重要原因就是没有宗教的制约。没有宗教,没有高于人的力量的制约,人就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这一点,我们的佛教和道教远远没有起到西方基督教相同程度的作用。”
说完话,他用眼睛看着楚辞,有一丝询问的意味。虽然是长辈,但是如果说在场的人还有一个令他忌惮的话就只有这个晚辈了,这个楚、凌两家唯一的合法继承人。虽然柳广赫位高权重,但是说到底也只有楚家的女婿的这个身份给予他的东西最多。
对于柳广赫的言论,楚辞并没有给出任何评价,他在秦潇湘抛出问题的一刻已经将眼神转向秦悠然,目光中流露出刻骨的温柔和一丝意味深长的邪魅,他在等着她说话。
“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秦悠然引用了一段《圣经》的里的话,看着心有灵犀的父母,不由联想到这些年来经受的苦难,楚辞霸道的出现和几次惊险的遭遇,令她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信基督?”楚辞有些讶然,在他想来一直以来追求心境宁静祥和的秦悠然即使有信仰也应该是偏向于佛教才对。
“以前不信,后来不得不信。”秦悠然淡淡地笑,她看了一眼面有愧色的父母,有股凝滞的无奈,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着楚辞满眸子的细碎忧伤,“因为世人都犯了罪,亏缺了神的荣耀。人因有罪,所以遭受种种坎坷,这就是所谓的原罪,你说我是不是很有罪,所以才如此遭遇?”
“每个人都是被上帝咬过的苹果,缺陷越大,就证明上帝愈加喜欢那个苹果的芬芳。曾经有人跟我说过,神为爱他的人所预备的,是眼睛未曾看见,耳朵未曾听见的,人心也曾想到的。忍受试探的人,皆是有福的。我想悠然的罪早已经被宽恕了。”楚辞看着秦悠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这个风华绝代楚楚可怜的女人,除了她一切风景都不再是风景,语音中饱含深情,“智慧的代价是矛盾,这就是人生对人生观开的玩笑,人除非简单到幼稚,否则都会为此挣扎的,关键就看你如何给自己心理暗示了。都说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遇事不钻牛角尖,人也舒坦,心也舒坦。悠然,佛家讲究一个破执,能放下就尽量放下,不能放下也要学着放下,因为毕竟我们还要面对明天,是不是?”
秦悠然使劲点头。
第一次,有人在她需要依赖而苦苦排斥依赖的时候伸出温暖的双手,虽然这个人很坏,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深深伤害了她,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要感谢他,在心底深深地感谢他,虽然她还是那么刻骨铭心地恨着他。
“人类这种脆弱的生物是不可以没有信仰地,因为人类那善变多疑的心灵总是寻找着寄托,所以有耶稣、有释迦牟尼、有穆罕默德……”柳知非终于说话,声音和语气中不带有丝毫的感*彩,仿佛冷眼漠视一切的旁观者。梦想的破灭让她重新收敛起那份含有的涟漪,回复了原本的超然淡定,听了她的话秦悠然猛地一震,满眼的歉意却找不到释放的途径。
“一个再强大的人也需要有自己的信仰,信仰的支撑往往能够让一个强者更加强大,这就是宗教的魅力。在遭遇痛苦的时候,信仰和宗教也能够让人增加免疫力,佛教和基督教都不约而同地教人去忍一世苦、受一世灾,很大程度上便让千万人不至于轻生寻死。”沈东篱的脸容依旧温暖,他那一对醒目的浓眉微微皱起,声音还是那么醇厚,环视一圈他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楚辞的脸上,“所以,宗教之于我们人类的重要性并不亚空气和淡水。”
“是吗?”楚辞眯起细长的黑眸直视沈东篱,他挑了一下眉毛,用右手食指横向搓着光洁的下巴,“可我从来不信宗教这种东西,马克思说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感情,正像是没有精神的制度的精神一样,宗教是人民的鸦片,历史上每次崇佛灭佛尊道贬道,无非都是统治者的驾奴手段。我们人啊,面对生活,都想有存在感。所以便找了宗教作为寄托,这跟身体感到寂寞就找个女人发泄是一样的道理。还有,对于我这样轻浮的人来说,基督教当然不是福音,因为它首先企图使我变得庄重,而且,对人类来说,天堂也许是最容易的发明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