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宁馨的声音都有点哽咽了。唐唐把手按在她的肩膀，无言的安慰着她。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也有一股酸气堵在喉头，逼得眼泪都快出来。

那天晚上，唐唐和宁馨离开之后，我就早早休息了。没想到，在寒风呼啸的午夜，我竟然醒来，再也无法入眠。我挣扎着到厨房找水喝，发现自己的脸颊和眼睛烧得通红，我费力的给陈非打了一个电话：“你赶紧给我滚回来，陪我去医院挂点滴。”

大年三十的上午，我一个人蜷缩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点滴。医生说是肺炎，亏得送来的及时。我问这病不传染吧，遭来人家一个大大的白眼。陈非陪了我一夜，带酒陪的，此刻已经熬不住，回去补觉了。

中午，我一个人昏昏沉沉的睡觉，偌大的医院没几个人，不然我也轮不到躺病床的份。宁馨竟然来了，带了些水果。我挣扎着起身，强笑道：“怎么好又麻烦你？你怎么知道的？”宁馨笑道：“陈非不放心，给我打的电话，我想着唐唐今天店里有事，就没叫上她。”我连连点头：“可不，大年节的，劳烦你已经不忍心了。”宁馨淡淡的笑道：“这也不值什么，要不过年也是我一个人。”我诧异道：“不和父母团聚？”宁馨长吁一口气，眼圈有点红了：“我也是不孝女了。老人家见到我没别的可说，都是问我的婚事，我怎敢实说爱上那样一个人？！”我也沉默，实在想不出劝慰的话。半天才说了一句：“总有出头之日的。你不是想去拉萨和他团聚么？”宁馨微叹道：“说时容易作时难。我现在才发现，身外之物竟是这样的多！”我笑道：“都有什么？”宁馨道：“有房子，没还完贷款，有公积金，养老保险都只交了不到十年。有上好难找的工作。最主要的，还有班白头发的老爹老娘，平时斗嘴可以，赌气不回家也成。真要跑到万里之外，我真真成了不孝女的典范了。”

我想安慰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半天才冒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我真真是为你们挂心了，这病有一半就是为你们上火的。”宁馨笑笑没说话，忽然又笑嘻嘻的问：“那么，那一半又是什么缘故呢？”我登时被噎住，竟然造了个大红脸。

宁馨坐了一会，看我有了困意，就告辞先走。我足足睡了一下午，冒了一身的汗，摸摸额头，竟是烧退了不少。医生嘱咐我多穿厚衣，不要着凉，多喝热水，也就放我回家了。

晚上，老头老太太疯了似的打电话找我。我都托陈非替我遮掩：出差了，刚回来，身子太乏，不想回家，初一一定到。我实在怕极了回家之后，父母看不到杨菲菲拜年，会把我重新骂发烧。且腾一日是一日吧。

初一早晨，觉得精神略好，抖擞精神回家，准备挨骂。没成想，老父老母居然定了春节旅游的计划，大年三十就已经出发，只留下一张字条和全冰箱的食物。我大大的松了口气。那些天，横歪在沙发上看节目，眼前的茶几上杯盘狼藉。这日子舒服的，让我都不相信是真的了。

一直到初三，杨菲菲没再给我打电话，也是意料中事。陈非回了老家看他爸妈。陈非的经济来源几乎都靠家里支持，不然这天天在外面流荡的日子早饿死他了，过年了，不能不回家敷衍一下。听说，家人有意给他介绍一个品貌端庄的女朋友，这让我窃笑不已。有了这个套子，这个喜好浪迹天涯的浪子可就没得好耍了。

打唐唐的电话，关机。想想也正常，她一定是趁着放假的机会是看她的老师了。剩下的，只有宁馨了。她说过过年不回家，就联络一下她吧。

电话打过去，她正百无聊赖。我笑问她：“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猫。”她苦笑道：“过年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放了几天假，而对于藏族人来说，是个最重要的节日，且不说阖家老小同聚一堂。到了初三，寺院就要举行盛大的法会，全体僧人都要参加，从早晨5点一直到晚上太阳落山，严格着呢！”我听完吐了吐舌头：“那真是个苦差使，对我来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起早。这样吧，你也别在家里闷着，一起出来吃饭如何？”宁馨想了想，说马上就出来。

初四就跑家外面吃饭有点难，因为开业的馆子可能不多，我和宁馨商量了半天，才定下城东的一家水煮鱼店。进了门，人还真不少，服务生殷勤的过来问吃多的的鱼，我想了想，就要不到二斤的吧。话没落，宁馨的脸色变了。我赶忙问：“你怎么啦？”宁馨支吾了半天：“咱们换家店吧？”我左右瞅瞅：“挺干净的呀。”看她还是脸色不善，就支退了服务生。半天，她才为难的说：“对不住了。原想着这里做的是那种份鱼，没成想是现宰杀的，我就没胃口了。”我方明白过来：“呵呵，敢情是和猫走得近，也变成菩萨心肠了？”她不好意思的笑笑：“也不是，我就是不忍心看着一条活蹦乱跳的生命在我面前被摔死，然后剐了。这也怪我，嘴馋。”我想想，那股劲还真是不太舒服，只好笑笑：“那咱们换别的菜吧？”

宁馨点了四样川菜，夫妻肺片，五香牛肉，川北凉粉，炝莲白。我笑道：“你是给我省钱，四样菜，竟有两个凉盘！”宁馨笑笑，只说都是喜欢吃的。菜上来了。我笑问：“说到吃荤，我还真想请教一下。佛教都说是不杀生，不吃荤的。但是，听说西藏的喇嘛并不忌讳这个？”

宁馨想想，回答：“对，对于汉传佛教的佛教徒来说，不吃荤是个很重要的戒律。因为佛家相信，众生平等，你吃了它的肉，就积下了怨愤，也形成了对你的业障，杀生的业障。特别是有的人，吃法还特别残忍，生吞，活剥，剐肉，你吃下的是美味，却积累了无数的怨愤。所以，佛教不主张杀生吃荤。”

看到我询问的眼神，她又接着说：“但是高原地带不同。现些年还好，早先，只有肉，并没有菜，而且气候，自然条件恶劣，光吃青稞面的话，早死人了。也是万般无奈的事。不过，他们只有三种肉可以吃，第一，不是你亲手杀的。第二，不是别人因为你才要宰杀的。第三，不是在你眼前杀的。”我听得呆了：“这样的话，就免除了罪过？”宁馨轻轻叹道：“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吃。猫就曾经下决心不再吃荤，被他妈妈死活拦下了，读书本就是受苦的事，如果再断了荤，在那苦寒之地，小命恐怕就没了。”

我看了看桌上的牛肉，忽然没了胃口。就撂了筷。宁馨歉意的笑笑：“扫了你的胃口，很对不住。”我笑笑：“不是这个话。我在想，我也得反省一下自己以前的做法了。总觉得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了。从没想过有这一层深刻的关系。”宁馨笑了一下：“我懂的也不多，却来说这个，你斟酌着听吧。”

我转了个话题：“你最近还准备去猫那里么？”宁馨的笑容暗了下来：“我最近不能去了，因为,他那边的事情发生了一点变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