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不见,习云没有了最初见到他时的那种意气风发丰神俊朗的模样,虽然仍旧是仪表堂堂,可跟之前比起来真的是要憔悴了许多,气色也非常不好,嘴唇也泛白,如果不是容绾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是个神医,她都要怀疑这会儿习云是不是才是病患。
习云走进屋子里,带路的小厮便退了出去,并且将门关好。
习云心不在焉的走进来,根本就不在状态,是以直到进来以后才发现不对劲,因为宇文邕,杨坚,包括宝儿都是孩子,必定不会太安静,而此刻这屋子里太过安静。
习云皱了皱眉头,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四周。
容绾这才从屏风后头走出去,她本来想喊姐夫,却是话到嘴边忍了下去,换了个称呼,“大哥。”
孤濯也跟着容绾出来,面无表情的瞧着习云。
“绾绾,你怎么来了?”习云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看见容绾,一脸诧异的问道。
“我不能来吗?”容绾反问道,她只要一想到姐姐伤心难过,对习云的脸色就好不起来。
习云也没有在意,他见容绾对自己不善,估摸着是容绾已经知道自己和慕容名之间的事情,所以用眼神是闪烁了一下,
“丞相大人叫我来,是你的意思吗?”他问道。
容绾说道,“不错!”
习云默了。
容绾上前一步,“我找你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习云垂眸,“你如果想要替你姐姐出气,那么就来吧。”
容绾黛眉皱了起来,她再上前一步,“出气有用吗?”
习云抿唇。
容绾压着的愤怒,有些安奈不住,她温怒的问道,“气我会出,我会留着慢慢出,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抛弃姐姐?你为什么会和杨孜墨搅到一块儿,还有那个倾城是怎么回事?”
她害怕习云不说,便半威胁,半命令的说道,“我劝你最好是将这些都告诉我,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到时候你不要怪我不念及以前你是我姐夫的情分。”
习云薄唇抿的更紧,却仍旧不言语,甚至是听了容绾的话,虽然没有丝毫的怒容,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难看,亦惨白了一些。
“你如果不说,我就将你抓回去慢慢说,你不要以为你能一直躲过去,我既然能让义父将你叫来,也有办法带你走,到时候我让姐姐来发落你,到时候看你说不说!”容绾却是忍无可忍的说道。
习云身子一僵,神色难看的瞧着容绾,眼里有些不相信容绾竟然会这么狠,亦有挣扎,更有祈求,好像在祈求容绾不要这样,他不去怕受罪,怕的是去面对慕容名,
习云抿紧了嘴唇,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从方才的垂向地面,到此刻直勾勾的看着容绾,是丝毫都没有看向孤濯,
“孤将军,你能出去吗?”习云问道,“我能跟绾绾单独说会儿话吗?”
孤濯眉头皱了起来,脚步没有动。
容绾见事情有了转机,当然不会就此作罢,她侧头看向孤濯,“阿濯你出去,有事我叫你!”
习云只有一个人,孤濯也不会离开这屋子太远,这屋子也身处在丞相府,凭如今宇文泰和他们的关系,宇文泰也会保他们的周全,所以孤濯想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不妥,纵然不想让容绾一个人在这里,亦不想让她和别的男子单独在一起,可是看习云的样子似乎不是威胁恐吓就能让他妥协的,
于是孤濯神色不太好的默默走出了屋子,将门给关上了。
“这样你可以说了吧?”容绾再次问道。
习云终于打算开口说,却是一开口竟说了这样的话,“我说之前,希望你能答应我,不要将这些话告诉别人,包括你姐姐。”
容绾神色微微一顿,看来这件事果真是有蹊跷,这会儿听了他说的话,她没有那么生气,瞧见他的脸色,她知道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习云好像是真的有苦衷一样,所以脸色忍不住柔和了一些,
“你说。”她说道,“我答应你。”不管怎么样,先将事情摸清楚,如果事情超乎想象,那么不告诉姐姐也是为了她好,如果事情能解决,那这样不愉快的事情不说也罢。
习云却再次沉默了,似乎仍旧在犹豫,又似乎在找好的说辞来告诉容绾。
容绾也不敢打扰他。
好半天后,习云的思绪好像才稳定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容绾,然后双手背到背后,叹了口气,抬步往一旁的窗子那边去,背对着容绾,
“绾绾,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这个世界有另外的时空?”他问道。
什么意思?
什么情况?
另外的时空?
容绾不明白习云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另外的时空?”
“意思就是另外的世界。”习云说着,好像是决定了什么,他转过身来,看向容绾,“你相信这个世界有未来吗?”
容绾闻言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明白,可仅仅是明白的那一丝丝都让她为自己冒出来的想法震惊,然而她却没有一丝怀疑,
“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是从未来来的吧?”她问道。
习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如果说前世的容绾,肯定不会相信习云这番说辞,可她自己都是重生的,还有什么不可信?她连重生的事情都亲身经历过了,穿越时空这种事情……!
“这个和你要和姐姐分开有什么关系?”容绾问道。
习云闻言,有些诧异容绾听他这么说了以后的反应,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只是苦笑了一下,“本来是没什么关系,反倒是能因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会发生的事,而起了作用,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和我一样的人。”
容绾纳闷的皱起了眉头,“你是说倾城?”
习云赞赏的看了一眼容绾,“不错!”
那也就是说倾城也是知道未来的人,怪不得倾城之前那些想要诱//惑她的只言片语中透露出来的许多信息都是真的,怪不得倾城之前会说那些话,如果是这样,那之前倾城的举动就一切都说的通了,
“她怎么找上你的?她怎么知道你和他是一样的?”容绾问道。
习云继续说道,“我那个时代,医者叫做医生,行医的方式不同,用的工具也不同,非但不同,且非常的先进,并且有的病只有我能治,这个时代的都不能治,杨孜墨有一段时间和宇文泰非常的接近,倾城就被他时常带来这边,我来替宇文邕,宝儿看病的时候,无意被她发现了,而她恰好也能认出我治病的手法以及那些工具,便猜到了我的来历。
容绾脑子里冒出来了深深的好奇,对习云口中说的行医的方式很感兴趣,不过这会儿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所以她将那想法压了下去,
“然后?”她问道。
“然后倾城就将事情告诉了杨孜墨,我不知道她怎么和杨孜墨说的,虽然没有将我和她来自哪里的事情说出来,但让杨孜墨注意起了我,也许是因为我也为宇文泰做事的原因,杨孜墨其实早就注意起了我,而因为倾城,他才加快了对我下手的速度。”习云说道。
“他怎么你了?”容绾问道。
“不是他怎么我了,他只是怀疑我,也想要对付我,想要铲除对宇文泰有利的,对他的不利因素,然后倾城利用了这一点,想拉拢我与她站在一起,我不知道倾城想做什么,但这些事情不能告诉别人。”习云说道。
“所以你就被倾城这样威胁就轻易的抛弃了我姐姐了?”容绾顿时再次气氛了起来。
“没这么简单!”习云却否认的说道,“倾城她也不知道是如何,竟然怀疑你姐姐的身份,并且好像知道了什么,且私底下好像培养了势力,或者说是背后有着一个隐形的靠山,我现在没有找出来她究竟知道了什么,也不知道她私底下到底靠着谁,不过且不管这些,我都不能让你姐姐去冒险,所以我只能被迫与她分开,暂时为杨孜墨做事。”
这件事果然不是表面上那样,习云果然是有苦衷,可这件事的因果超过了容绾的想象,虽然她自己也是重生的,可听到别人说穿越时空这种事,还是有止不住的震惊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习云说的不无道理,不能将慕容名的真实身份暴露,
容绾在知道了这些,也设身处地为他设想了一下,发觉这件事还真的是没有一个结果,便想了想,问道,“你和倾城现在是什么关系?”
习云一瞬间脸色更加难看了,亦有些不自在,好像害怕容绾误会一样,立即开口澄清道,“我和倾城没什么,倾城一开始出现的时候,确实为了达到目的和我走的很近,也以此来诱//惑过我,不过我拒绝了,只是这些事情我一直没有澄清,你姐姐误会了,其他人也误会了,我想着这样也好,这样就不会有人起疑,就想着就这样吧。”
习云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上了无奈。
容绾听了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或者说滋味太多,她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
习云再次苦笑了一会儿,“你现在还想要出气吗?”
容绾说道,“想!”
接着她又补充道,“却不是找你,而是要找杨孜墨,找倾城出气!”
说着,她决定了什么,“你等着,我会将这件事处理好的,我会想办法收拾倾城的!”
“你不要乱来,我现在还什么也没有查到。”习云说道。
“对方也不一定查到了什么。”容绾却如此说道,瞧见习云神色一顿,他嘴角阖动了一会儿仍旧没有说出话来,才说道,“你放心,我会有分寸的,如果没有确认安全,我不会动她!”
“而且我和她的死人恩怨已久,我早就想要收拾她了,这次只不过是没有办法再忍下去了而已。”容绾说道。
习云仍旧是不放心,但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皱起了眉头。
“姐夫!”容绾忽的唤道。
习云闻言心头一动,亦是感动也酸涩,他抿了抿薄唇,“你现在还愿意叫我姐夫,谢谢你了。”
容绾其实从来都怀疑习云是有苦衷,这会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当然还是希望他能回来,只有他回来,慕容名才不会难过啊,
“你放心吧,我希望你能回来,姐姐还等着你呢。”她说道。
习云没有说话,沉默了。
算了,现在说这些没有用,唯有将倾城抓来,亦知道倾城打的什么主意,还有确认了安全以后,再让习云回来,他才会回来吧,
“你要去看宝儿和宇文邕吗?”她问道。
“既然丞相大人是以这个理由叫我来的,那我自然要去看看,再怎么也要做做样子。”习云说道。
“也好。”容绾当先笑了起来,好像方才并未说其他的事情一般,她说道,“我也好见识见识姐夫的医术。”
习云自然没有异议,似乎是因为方才将事情告诉了容绾,他仿佛松了口气一般,神色看起来虽然仍旧不太好,但脸色却已经好多了,“那好。”
容绾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孤濯还在门口守着听见声音,孤濯回过头来。
“我们要去看宝儿了。”容绾说道。
见她没有方才那股怒气,与习云一起出来,也好像和谐了不少,孤濯知道事情大概了解的差不多了,并且事情也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反倒是还不错的样子,否则这会儿容绾脸色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好。”他觉得这会儿两人好像都不准备再多说,便也没有立即询问事情的前因后果。
三个人从屋子里出来,跟小厮说明了要去看宝儿,小厮便领着三个人去看宝儿。
宝儿在这后院的中庭的白芍院中。
白芍院说是居住的院落,还不如说建造的像个小花园一样,沿路进去有许多白芍药都在发芽,算算如今的日子,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开花了。
往里面走,就有许多华丽的屋子,错落在假山以及小池塘中间,穿过抚廊,依稀能听到小孩儿嬉笑的声音。
“宝儿姐姐,那那个姐姐后来怎么样了?”稚嫩的小男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宝儿,你什么时候让宇文世伯送我回去啊,我想念我爹爹和娘亲了!”另一个男生声音也非常的细嫩,只不过比之前那个吐词清晰许多。
容绾走过去,瞧见一众仆从丫鬟围着三个小娃娃。
中间那个小姑娘水灵儿极了,比当初她和她分开的时候,好像是长高了不少,模样虽然稚气仍旧未脱,可比以前要坚强不少,那灵动漂亮的双眸中,也隐隐透出了聪慧。
旁边一高一矮两个小男儿都围着她说话,旁边的桌子上明明有可口的点心,以及一些小孩子最喜爱的玩具吃食,却好像在他们眼里,几不上那个小姑娘半分。
矮的小男儿拉着宝儿的手,神色亲昵。
高的那个小男儿则与宝儿差不多。
容绾快步走过去,那边的仆从丫鬟听见动静,都回过头来,瞧见是容绾,都依次施礼,“绾儿小姐。”
容绾也顾不得他们,只几步就走过去。
那边宝儿瞧见容绾,好像是太过震惊,又太过高兴,一瞬间愣怔在了原地,等到容绾都快走到她跟前,她才回过神来,一下就扑了过来,又是笑,又是哭的,“姐姐,姐姐你终于来接我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宝儿忍不住一面哭一面说,语气中有喜悦,有委屈,有埋怨,可没有哪一句是不带着亲昵与依赖的,方才她脸上像大人一般的坚定,聪慧这会儿全然不见,她还是那个当初的小姑娘。
容绾抱着宝儿想要说什么安慰她,却是要说要问的话太多,反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宝儿其实也不是真的责怪,只是太久没有见到容绾,太过想念。
于是哭了一会儿,就擦了眼泪。
容绾安抚了她一会儿,跟她说了回带她走,她才情绪稳定了下来。
那边的宇文邕,和杨坚两个孩子,听到宝儿要走,就不干了,杨坚大一些,还好,只不过气闷在了一旁不说话,宇文邕则是大哭了起来。
后来宝儿说会常来看他们,亦让他们常去看她,两个小孩儿才安静了下来。
习云将宇文邕带到了屋子里,给他的身子检查了一番,其余人也跟着进来。
虽然早料到宇文邕身体无大碍,这会儿叫他来不过是做做样子,可演戏就要演到底,所以习云还是给宇文邕开了一些小孩子可以吃的补身体的药方子。
容绾让仆从丫鬟将宇文邕以及杨坚带走。
习云这才给宝儿看病。
习云将仆从丫鬟都赶到外头去,才把药箱打开,里面有许多容绾从未见过的工具。
习云将其中一个金属的物件拿出来,一头塞进耳朵里,另外一头的则放在宝儿的胸口,这两头中间则是有细软的物质相连。
习云神色平淡的听了一会儿,好像没有什么大碍,便将东西收回来。
容绾才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听诊器!”习云解释说道,“能够很清晰的听到人的心跳。”
容绾眼中一亮,不由得仔细看了那听诊器一些,不过她看到他的箱子里还有别的,就问道,“这些又是什么?”
习云一一指着哪些东西,笑着说道,“这是手术刀,这个你知道是缝伤口的针线,这个透明的玻璃是体温计,能够测量体温,还有这个是测血压的仪器,这个是针筒,这些东西都是我来了这边以后自己制作的,这些东西原本的作用更好,不过如今我找不到更好的材料,所以也只能如此。”
容绾闻所未闻,所以根本听不懂,但因为极大的兴致,还是牢牢的记住了这些东西的名字。
习云见容绾眼睛紧紧盯着他的仪器,笑道,“你若是想要,我之后可以将图纸画出来给你,你自己拿去做——你将宝儿带回去,我之后有空去找你,也会教你如何用这些东西!”
容绾立即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得。
习云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的神色一紧,郑重道,“不过你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展露与别人面前了。”
“为什么?”容绾纳闷。
“我当初如果不是大意了,也不会让倾城得逞了。”习云有些恨恨的说道,“不瞒你说,最初的时候我是很小心的,后来觉得这世间可能就我一人知道这些,且也没有要隐瞒这些医术的打算,反倒是想要发扬这些,哪里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对方注意到了我身上的!”
容绾闻言神色也不由得郑重了起来,“好,我会小心的,如果是信不过的人,我绝对不会告诉他们这些。”
习云点点头,“宝儿没有什么大事,她如今身子也调养的很好了,剩下的你应付起来也绰绰有余。”
容绾放下心来,低头看了看宝儿,摸了摸她的脑袋。
宝儿则是抓着容绾的衣袖不放,脑袋往她的身上蹭了蹭,好像小猫儿找到了亲人一样。
习云方才和容绾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这会儿又耽搁了这么久,害怕杨孜墨起疑,就先行告辞了。
等小厮过来告知,杨孜墨和习云已经先走了。
容绾,宝儿,孤濯三人才从后面出来。
宇文泰挽留三人吃饭。
容绾却没有心思吃,带着宝儿,与孤濯一起火速离开了丞相府。
上了马车以后。
宝儿才像是放松了一样,对着孤濯叫道,“大哥哥。”
孤濯笑了笑,应了一声,“恩。”
虽然孤濯没有说什么,可宝儿此刻在两人身边,才真正的放松了下来。
容绾也才能开口问宝儿,“宝儿,你上次和我分开以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是怎么过来的?”
宝儿刚刚收起来的眼泪,这会让又快要涌出来,却忍住了,神色流露出了委屈以及害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