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的村落依着山势蔓延开来,村子里那硬化板结的土路上冒出点点嫩芽,偷偷窥视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一股子坟地般的寂静正在酝酿,这村子像是废弃了很久很久,但离奇的是牛槽里还有饲料,家家户户的屋门从里面被倒插,一切都像刚刚还有人的模样。
这副场景被路上星星般顽强的嫩芽映衬着,显得怪异之极。
文成海和林莺在老屋里上窜下跳,终于准备好了临行前的最后一次晚饭。
黑猫专心的抱着一块干馒头乱啃,旁边则备着一根洗过的黄瓜,那是随时解渴用的,啃着啃着发现对面的林莺没动,直愣愣的杵在那。
她这边就优雅的多,面前放着俩空盘子,就是那种印着藏青色花纹的瓷盘,一个盘子里面堆了一堆儿洗过的带壳儿小米,一个则是空的,用来装碎米壳儿。
见她不吃,黑猫抖了抖耳朵,不顾嘴里还嚼着馒头渣就找茬儿问:“咋?八二年的粮食都满足不了你?”
“he,tui,你还吃不吃了,啊,不吃就收拾收拾赶紧走,太阳都多高了,感情不是你回家,一点不着急”,很明显,林莺也不是受气包子,直接回怼。
“这不是浪费么”,黑猫看出这主儿情绪不对,立马丧眉搭啦眼的低头假啃,实际上只是过了遍嘴皮。
气氛沉默了不一会儿,这黑猫的神经病再次复发,继续招惹林莺:“,你预测预测往后是啥情况呗”。
“我发现你文成海就是、就是二分钱买的毛驴,贱皮贱骨头贱肉,消停一会儿能死啊”。
黑猫一听这话就不干了,没见过这么骂人的,读书多了不起啊,我还不是为了帮你解愁才搭话说。
这次他没忍住,毕竟家庭霸权主义要不得,为了保持平等的地位和幸福生活,于是当场回呛:“你还驴粪球子表面光溜呢,别以为你天天用吐沫洗羽毛的时候我没看见噢,两根破毛还真是稀罕”。
“文!成!海!你、你,我啄不死你”,林莺气结,瞪着小眼珠张嘴就要扑过去。
“你什么你呐,还生物学的大学生呢,连个三六九都说不出来,整个儿就是绣花大枕头,一肚子荞麦皮~”
扑棱扑棱……
那鸟伸了脖子径直朝黑猫猛啄,却不料黑猫早有准备,向斜后方蹦出老远。
眼看一击未成,林莺当即甩开短腿儿追击,中途似乎觉得不够快,又扑腾着翅膀助力。
黑猫倒也机灵,见势不妙就往屋子外头跑,想借着门槛阻拦来犯之敌。不成想,那鸟却也不凡,虽说不怎么会飞,但架不住有翅膀,三两下就扑腾了出来。
文成海只能继续狂奔,方向隐隐指向堆着干柴的草棚里,你要问为啥往那跑?无它,只因为那草棚子里有一个劈柴禾用的粗大木墩儿,几十公分高。
来不及多看,黑猫到了进前儿就绕着木墩跑圈,林莺则是在后面紧追,好几次都差一点儿就咬到猫尾巴。
也幸好猫的平衡能力比较强,跑了好几圈儿后还能继续,可那鸟就不行,跟在黑猫屁股后有了左右晃荡的趋势。
————此时的北河市里,小超市门口。
“这就是秦王绕柱的典故,你小子知道了吧”,吴贵喝的有点多,摇头晃脑的对着小四儿讲故事。
“哎呀,这刺客可真是,站在原地等着秦王撞过来不就得了”,小四儿没怎么喝过酒,这时候也喝的飘飘然,接话接的相当迅速。
“话说,你真没听过这故事?”
“那当然了,小时候在孤儿院可没有人给我们讲这些”,小四儿还能控制住舌头,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那后来呢吴叔?后来他俩怎么样了?”。
吴贵一看小四儿说没听过,立马精神抖擞,容光焕发:“这后来啊,就向你说的那样,这刺客跑了几圈后才幡然醒悟,当即站在原地等秦王自己跑到怀里来,专注的刺客却没看见周围的动静,呜呼……”。
————老屋这一边,故事则是另一种结局。
围着木墩儿跑的摇摇欲坠的林莺也终于发现了问题,于是转身,朝来时的方向逆时针转。
黑猫顺着时针越跑越痛快,大有一种发泄郁气的尽头,刚想喵喵长啸一番,却冷不防地看见林莺张开的小嘴儿朝自己点来,同时还伴随着杀气腾腾的莫名可爱的眼神儿。
说时迟那时快,黑猫硬生生的秀了一手儿逆向铁板桥,当即尾巴猛摇原地刹车,人立而起拍出右爪,肉垫正中鸟头。
林莺攻势受阻,心思不甘之下张开了翅膀,侧身躲避,想摆脱爪子。
不料那猫深谙太极的‘听劲儿’功夫,察觉力道走向,立马随着变化,用那‘雀不飞’的原理紧紧粘着鸟脑袋。
那鸟气的原地扑腾,奈何——腿长翅膀短,始终碰不到黑猫的影子。
一阵尘土飘荡过后,林莺见拿黑猫没办法,这样下去只是白费力气,于是无奈求和:“文成海,今天算你厉害,你真行,嗷,我不计较了,你撒手吧”。
“真的?”,黑猫惊诧。
“爱信不信,反正我不跟你闹了”,林莺边往后退边说话。
“行,我信你这一回”,黑猫的胳膊收到半路……
“喳”,林莺见文成海收了胳膊,当机立断扭身急冲,几步便倒腾到黑猫怀里,张嘴就啄了个满口猫毛。
“喵嗷”,黑猫的惊吓明显多于疼痛,高亢的惨叫回荡在院里子,声音凄厉,像是叫春一样。
————北河市里。
“小四儿,从这个故事里你得到了什么东西?”,吴贵老神在的嘬了一口酒,扭头问话,对象则是在旁边等着喝下一口的金毛狗小四儿。
“吴叔你想告诉我兵不厌诈的道理吧?”,小四儿的亢奋的声音从嘴里蹦出,有点儿邀功求表扬的意思。
“不不不,我想说的是——胳膊长的重要性,哈哈你输了,下一口还该我,你得等下下口”,吴贵耍赖,洋洋得意。
小四儿懊恼,人性化的狗脸明显不高兴,话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另一边,文成海和林莺的打闹结束了,当然,黑猫说自己赢了,林莺则振振有词说她有智商碾压加成,俩人谁也不服谁,只是好在没有再次冲突。
北河市里的吴贵爷俩儿在喝着小酒儿讲故事,老屋里的黑猫的小鸟在收拾包袱。
说是俩人一起收拾,事实只有林莺在忙前忙后,左奔右跑,至于黑猫,呵呵,人家舔毛呢,忙得很。
去北河市的路还是回来的那条,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就像男女之事那般自然,二人默契的没有商量路线,选择了最踏实也是最近的沿着河边走。
日头渐高,青山绿水,若不是答应林莺,文成海还真不想再回北河市,毕竟那里,都是一些不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