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
不一会,国师薛怀义便被韦团儿唤到了上阳宫内。
“怀义啊,你向本宫推荐的那个索元礼很会办事嘛。”薛怀义刚刚进入上阳宫内,武则天便笑着对他说道。薛怀义一听,心中暗自高兴,便道:“索元礼乃是贫僧的假子,虽说是胡人,但是办起事来还是挺牢靠的。”说完,便和同在殿内的武氏兄弟相互行礼。这段日子以来,洛阳城中的腥风血雨,多半便是索元礼一手制造的。
“如今洛河之中突现祥瑞,三思被本宫委派前去处理此事。至于《大云经集注》的事情你就全权负责吧。”武则天说罢,便让武三思向薛怀义交代一下手头的进展情况。而薛怀义原本就同他一起参与到这部集注的编纂,所以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武三思稍稍交代了几句话,便完成了交接。
“那就有劳薛师了。”武三思交代完毕,对薛怀义拱手道,显得非常的谦恭,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京官。薛怀义也不言语,只是微笑着轻点了几下头。而一旁的武承嗣,看着自己的表弟如此的模样,虽然嘴上并没有说什么,但是还是流露出一丝鄙夷的表情。
“你二人先下去吧,承嗣你留下!”见武三思与薛怀义交代完毕,武则天便打发他们二人先行离去。于是,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了武承嗣、武则天和上官婉儿三人。
“承嗣,那个参与之人的底细你查清楚了没有?”武则天一改方才有些兴奋的表情,脸上恢复了平静。看来,此刻的她已经考虑到了敬献祥瑞后的事情了。武承嗣似乎早有准备,略一思索便说道:“天后请放心,臣侄已经查清楚了。这个唐同泰乃是一名在洛河之上倒卖转运物资的商人,没有什么可疑的身世。”说完,还将一份下属送来的探报呈送了上去。
武则天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寥寥数语写到:
唐同泰,雍州人士,原籍不详,十年前便开始在洛河之上倒卖转运货物,为人乐善好施,在洛河两岸颇有名声······
武则天锐利的双眼大致一扫,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便不再言语。放下手中的儿呈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武承嗣,说道:“你与三思二人是我武家的砥柱中流,一定要精诚合作才是。”说罢,便打发武承嗣退出了上阳宫内。后者一听此话,心中便咯噔一声。
“难道方才天后发觉了什么?”除了上阳宫门,武承嗣心中暗自琢磨道。而在上阳宫内,在目送武承嗣离开之后,武则天愣了愣神,微微叹了口气。
“天后您怎么了?”见武则天神情有异,上官婉儿小声的问道。按说事情发展的如此顺利,只怕明日这洛河祥瑞之事便会天下皆知。可为何武则天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呢?然而,武则天并没有答话。不过,方才武承嗣对于武三思的那一副鄙夷的表情同样被上官婉儿看在眼中,更加觉得武三思此人深藏不露。
再说武三思你同薛怀义二人先行离开上阳宫之后,便一同往宫外而去。二人一路说笑着,恰好路过了刚刚修建完毕的明堂附近。抬头望去,只见这明堂巍峨高耸,直插天际。三层圆形的房顶凌驾于高大宽阔的方形台基之上,显得更加雄伟。而最耀眼的,莫过于明堂顶上那高大的鎏金铁凤凰。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显得熠熠生辉。
“薛师在这明堂之上花费了如此大的心力,现在这明堂已成,天后圣心大悦,定然会重赏薛师的。”说完,便对薛怀义再次拱手鞠躬,一副五体投地的模样。江湖郎中出身的薛怀义哪里见过如此的架势,眼前的武三思可是天后武则天的亲侄儿,居然对自己如此礼遇。而此刻那上阳宫内的另一位武氏子侄武承嗣,虽然表面上看来对自己也是礼敬有加。可生性敏感的薛怀义,还是从武承嗣的话语眉间体味到了一丝轻蔑与鄙夷。而这种感觉,在眼前的武三思身上,却是丝毫找不到破绽。
“大人客气了,贫僧有幸为天后办事,自然要尽心尽力。”薛怀义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还礼答道。于是,这二人竟然携起手来,如同多年未见的朋友一般,一同离开了洛阳皇宫。而他二人离去的身影,却被稍后离去的武承嗣看在眼中。此时,他的脸上神色阴郁,一言不发。
不过,现在的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虽然天后武则天将明面之上接待唐同泰敬献祥瑞的事情全权交给了武三思,可是自己还得在暗中密切关注此事的发展。甚至要动用江湖上止戈门的力量。所以,一脸心事的武承嗣冷笑一声,同样缓缓的出宫而去。
再说此时的洛河之上,汹涌的波涛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洛河表面再度恢复了平静。唐同泰正在指挥着一干船夫用多层渔网将那立于水面之上的玉碑缓缓的向着岸边拉去。随着众人的吆喝之声,那高大无比的陨铁玉碑终于被完全拉出了水面。众人这才惊叹于这块玉碑的光洁无暇,除了那八个红色的大字之外,光洁的表面,便只剩下了右下之处的一块很小的红色斑点。整块玉碑轻轻叩之,如同金玉之声清脆悦耳,完全不像是一般的石块。
“祥瑞现在何处?”正当围观的众人啧啧称奇之时,只见密不透风的人群之外,传来了一声疑问,语气甚是嚣张,较之之前的那位官员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围观的百姓一见对方一身官服,自是不敢得罪,纷纷退后。不多时,便让出了一条路来。而圈子中央,除了之前赶到的那位官员,便只剩下了唐同泰一人。
“原来是武三思大人府中的管事,本官失礼了。”只见那位官员一见来人,顿时有些慌张,连忙问候道。而那个管事也是只随意的向他拱了拱手,目光却是一直盯着唐同泰和那块陨铁玉碑。
“这便是你在洛水之内发现的祥瑞么,果然是夺天地之造化!”管事大声惊叹道。然后面对唐同泰的模样也立刻发生了变化。快步上前,一把将跪在地上的唐同泰扶了起来,满脸堆笑。当时让唐同泰这样一个被各地官员欺压惯了的商人有些受宠若惊。
“还望这位先生莫辞辛劳,将这玉碑尽快运送到洛阳宫门前,让天后娘娘,皇帝陛下以及文武大臣们一观才是。”管事继续说道,眼神之中那股期盼之情早已化作一团炽热的火焰,几乎就要喷涌而出一般。然而,此刻的唐同泰心中却在思索着另外一件事。
“为何前来的不是武承嗣的管事,而是他弟弟武三思的人呢?”正想着,便听到那位官家便开始吆喝着让人将这巨大的陨铁玉碑带走。唐同泰一见之下,顿时大惊失色道:“千万不可动手!若是亵渎了洛河河神,只怕会将这出水祥瑞收回河内!”说完,故意装作一脸凝重的望着那位管事。后者同样被唐同泰的话吓了一跳,赶紧下令停了下来。小心的问着唐同泰的意见。
“依我之见,这祥瑞既然是在这洛水之中出现,则应当将其立于洛水之畔。一来可以继续浸润在洛水的灵气之中,而来也可以成为百姓供奉洛神的场所。”唐同泰略一思索,缓缓答道。不过,真实的原因却是,在无法确定武承嗣是否已经将这敬献之人更换之前,自己一定要牢牢地掌握这陨铁玉碑的解释之权。并且,不能让人随意的将其移动。
而这,正是武承嗣最愿意看到的结果。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将这陨铁玉碑上交朝廷,只怕武承嗣到头来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虽然武则天心中清楚此事,但是外人又如何得知。到时候,肯定是武三思的人获得赏赐,而自己,一无所获。这一点,在武承嗣秘密赶到了洛河边之后,从他那满意的眼神之中便可得知一二。对于唐同泰的此番做法,他还是相当满意的。
“既然这样,那也只好如此了。”管事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不甘心的收回自己那贪婪的目光答道。而现在,唐同泰早已经将那八个字拓了下来,然后跟随者那位管事一起,向着洛阳皇宫的方向匆匆而去。而等待他的,自然便是早已经被武则天亲自委派处理洛河祥瑞之事的武三思了。而对于这样的高官,唐同泰的心中还是有些发怵的。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皇宫南门前。只见此刻,偌大的铜匦前,围观看戏的人早已经被赶到了不远处的街道之上,一对正式而且隆重的仪仗,正站立在一位紫色官服的官员旁边,迎接着祥瑞的到来。而在仪仗的身后,却是来自各国的使节,都是胡人打扮。显然,这些人都是被武三思请来一睹洛河祥瑞的风采的。
然而,让武三思略有些诧异的是,来人并没有将那陨铁玉碑直接运送到宫门前,倒是让他略有些失望。不过,在得知祥瑞此时正被立于洛河之滨时,武三思一边看着唐同泰献上的拓片上的文字,一边得意的笑了起来。
而心不在焉的唐同泰,左顾右盼之下,却依然不见武承嗣的身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