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白羽其实是不喜欢这个故事，或者说人生的。即使壁画中的女子也很强，但是却从来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出过任何选择，她从来都是被强推着去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只是因为这些事情除了她之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如果就连喜欢的人都不能自由地选择，这样的人生在纪白羽看来是很窝囊的。

“然后呢？”戚承淮在那头问，声音里一丝怀疑也没有。

纪白羽长叹了口气：“最后女人用自己的生命封印了一口井，换来整个魔门的衰退，男人没能救她，就带着她的尸体一起消失了，最终修真界获得了大战的胜利。我想那口井，就是魔气之井了——你之前在魔门中见到魔气之井了吗？”

“并没有。但是我能感觉得到，魔门中有什么东西在牵制着陆庭川，他为了压制那股反抗的力量，不得不分心将一部分自己的魔气时时刻刻地留在那里，所以不能用出全部的实力。”戚承淮详细地说了一遍，嘱咐道，“你若是见到他，一定不要硬拼。”

“他已经大乘期了，我为什么会去做那样的蠢事？”纪白羽挑了挑眉，“还有一件事，将剑印交给我的小丫头在蛮荒之地中受了重伤，我之前去蛮荒之地中发现了一件事情——我虽然无法借用魔门空气中的魔气进行修炼，但是蛮荒之地中的一切力量都可以被我吸入体中直接转化为魔气。”

戚承淮不置可否：“你听起来跟个真正的魔修似的。”

“真正的魔修可不会在刚刚堕魔的时候表现得这么心平气和。”纪白羽嗤了一声，“修真界里怎么样了？”

“伏魔大会已经召开完毕，所有门派都回到各自的驻地，开始排查隐藏在自己门派中的魔修了。”戚承淮的声音不起波澜，“有沉不住气的几个想跑，立刻就露了踪迹被捉起来了。”

纪白羽想了想，道：“恐怕修真界现在也是一片动荡，人心惶惶……如果魔门这时候要出手，恐怕修真界占不得上风。我之前听这里人的意思，他们和陆庭川不是一伙的，只怕魔门之中的势力分布不是一股，陆庭川虽然登顶了，却还没有完全收服魔门。”

“我听说过他单枪匹马打败了四十八名城主和两位魔宗的事情。”戚承淮道，“按照你说的来看，陆庭川应该不会在短期内进攻修真界。”他沉吟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修真界已经安逸得太久了，早些准备起来也好。”

纪白羽点了点头才想起来戚承淮看不到，手指灵活地把玩着手中的传讯玉佩：“身体如何？”

戚承淮在传讯玉佩那端抿直了嘴唇：“问这个做什么？”

“之前我被追杀没有来得及问你……你的狂症半个月就要发作一次，在魔门中应该很惊险吧。”纪白羽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没什么大碍。”戚承淮的声音就更加不露任何情绪了。

然而纪白羽却能大概猜测出来——之前在和天道谈话时她就已经猜到，戚承淮需要她成为他的道侣才能完全控制自己过于强大的神识，因而才隐瞒她说这狂症没有任何的解决方法。

如果一切都需要结为道侣才能解决，而戚承淮已经将她当做准道侣了的话……

纪白羽不禁回忆起了在迷心林中见到的许佳月，她不过短短三个月没有见到自己的道侣，就虚弱无比，而郭阳当时甚至说过许多人在被迫和道侣分开之后就忍受不了那种感觉而自杀了。

就算戚承淮再强，再能撑，恐怕也逃脱不了这些基本规则。

两人已经半年的时间没有见面，纪白羽甚至不知道戚承淮的身体情况有没有变得更差。想到这里，纪白羽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我知道你肯定不好受，但是现在修真界和魔门的情况容不得你任性，等到我在魔门里将事情都处理好了，就通知你到魔门入口处来接我可好？”

戚承淮那头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复：“纪白羽，你知道你在暗示什么吗？”

纪白羽勾唇一笑：“戚承淮，你猜得明白我在暗示什么吗？”

说完了这一句之后，神识捕捉到有人靠近自己房间的纪白羽将传讯玉佩扔回了须臾戒指之中，最后收到戚承淮传来的讯是他低沉的一句“我想见你”，不禁又笑了。

直到护卫首领敲开纪白羽的房门时，看到纪白羽的笑容不禁也愣了愣，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了一步：“俞姬，我已经心有所属。”

“……”纪白羽罕见地无语了一会儿，收起脸上的笑容，“什么事？”

护卫首领看到纪白羽这反应也知道自己会错意了，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情：“我已经派人通知过红坊的人，他们回复说单子上大部分东西他们都有，所以我想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你陪同一起去红坊看一看那些需要用的东西。”

纪白羽也知道她给出的清单上有不少偏门的东西，护卫首领大概是发现一大半东西他不认识，担心出错才叫上她，于是点了点头，跨出门槛就关上了房门：“红坊是什么？”

“红坊就像是修真界的交易市场。”护卫首领一如既往地在前方为纪白羽领路，“因为百草阁也无法开到魔门里面来，魔门不能没有自己的交易市场，因此就由几位排位靠前的城主联手建立了这个红坊，就处于一号城之中。”

纪白羽挑了挑眉：“然后靠抽税来获利？”

“是。”

“不错。”纪白羽这句赞扬不知道是在说谁，护卫首领也没有问，他在背书似的介绍完了之后，就一言不发地带着纪白羽离开了城主府，又走向了一号城的接道。

一号城和三七号城比起来显然繁华了不少，当然大街上行走的人实力也高了不少。

纪白羽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突然问道：“为什么蓝葵的眼睛颜色和我们不一样？”

护卫首领立刻站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盯住了纪白羽：“你为什么问这个？”

纪白羽挑眉，无视他的敌意，指了指满大街的魔修：“所有人都是红色的眼睛，而蓝葵不一样。”

护卫首领的眉头这才微微地松开，但仍然显得十分不悦：“只有堕魔的修真者，眼睛才会是红色。”

他这解释十分含糊，但是纪白羽眼睛一转就明白了过来，有些吃惊：“蓝葵是在魔门出生的？”

“是。”护卫首领简短地回答了纪白羽的问题。

看来魔门中的魔修们在堕魔了之后，还能和普通修真者一样进行生育，这一点倒是和她前世的不一样。

此后纪白羽没有更多的问题，而护卫首领自然也不会殷勤地给纪白羽介绍一号城的风景，于是两人一路无言地抵达了红坊的入口处。

这入口处有一块高悬于头顶的巨大石牌写着红坊二字，只要靠近这里的人就难易忽略这明显的标志物。一号城已经足够热闹，而红坊之中居然有过之而无不及，让纪白羽不禁对这红坊起了兴趣，正要举步往前走，才走出一步，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又往右边退开了好几步。

接着，一个东西就狠狠地砸到了刚才纪白羽站着的位置上。

发现那是个人之后，纪白羽皱了皱眉，但没有去做什么，倒是周围的人们迅速地空出了一块地方，围着圈看起了热闹。

护卫首领就站在纪白羽的身旁看着这一幕，他简单地解释道：“在红坊是从来没有人会闹事的。”

纪白羽弯了弯嘴角没有回答，毕竟有谁会去得罪一号城在内的几位大城主？活腻歪了还是以为自己是道心尚在的陆庭川？

被摔到地上的似乎是个才七八岁的孩子，身上的衣服很旧了，还有好几个补丁，但是很干净，洗得微微有些发白。

纪白羽倒是想出手帮帮这孩子，但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也就先站住不动了。

不远处又走来一个男子，明显是已经醉了几分，身上的服饰很是华丽。纪白羽不认识这人，而护卫首领只扫了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他雷打不动的表情也不禁有些龟裂。

纪白羽立刻就发现了他的表情变化，一挑眉：“熟人？”

护卫首领的表情有些厌恶：“他是二号城城主的小儿子。”

纪白羽立刻明白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号城和二号城不合那简直是再好理解不过了。

然而护卫首领又补充道：“红坊也有二号城的一份。”

这答案让纪白羽又高看了蓝乙一眼：不是所有人都能和自己看不惯的人合作的。

年轻男子走到了摔得太重还没有爬起来的男孩面前，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就好像看着一堆垃圾一般地开口：“把我的钱还回来，然后滚。”

偷钱？纪白羽看了眼那男孩的装扮，挑了挑眉。

“不。”男孩倔强地瞪着眼前的男子，坐起身然后把手背到身后。他摔得太重，脸上都已经青青紫紫，手臂上擦伤了一大片的皮肤，不断渗出鲜血。

男子的眉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