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做到的？”林红雨问，帝国长女的皮肤都如同钢铁一般坚硬，没有理由会被凡人的冷兵器弄出伤口。

“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了解，林红雨。”海因莱茵上校低沉着说，他被压在墙上，气息都有些乱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话音也不连贯，“如果你的身体每一寸地方都如同耀晶一般坚硬，你该怎么活动身体呢？身体无论怎样强化，关节一定是软的。这是没有办法被耀晶所改变的。”

“你研究过帝国长女？”林红雨的心中暗暗吃惊，这个人的脑袋里究竟还装着些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当然研究过。”海因莱茵上校忽然正色了起来，“说起来，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吧？耀晶幽能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它可以正负湮灭，且具有连锁性。如果在某个地方开始一场湮灭，那在一定范围之内，所有耀晶产物都会受到影响。”

“什么？”林红雨一楞。她发现海因莱茵上校正扭头看着窗外，她回头，只看见那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像极光一般绚烂，深深浅浅的蓝像无数匹绸缎一样铺在天空上。变幻着身形。

然后，林红雨感到全身乏力，倒了下去。

那是在遥远的远方，某台机器的作用。在那里，大地早已被染成了蓝色。那些都是游离出来的耀晶幽能，它们被一个原始推力激发，处于极端不稳定态。几百根小树枝般粗细的缆线从高耸的巨塔底端绕下来，直插进地面。庞大的反应室已经完成了好几轮反应，每反应一次，那塔尖就会向天空射出一道蓝色的光柱。

白伽珞靠在塔底下，他感觉非常的累。累到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他想换个姿势，好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然而这个却有些困难。机械臂早就断了。兹兹地往外喷着火星。他看着塔心一点点褪去耀晶颜色的少女，心中不知为何变得轻松了起来。就像是一个临终的人终于完成了遗愿一般。

“现在……应该都结束了……”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安静地等待自己最终的命运。

暴露在如此巨量的，不稳定的耀晶幽能之下，

早在四十五分钟前，也就是林红雨打进指挥室的那一刻，对这座反应塔的改造就已经完成了。彼时的白伽珞面对那样的怪物，下达了这样的一个命令。

“好了，你们都撤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了。”

“博士，你在开玩笑吧？”那军官这样说道，“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

“不，完成的很好。”白伽珞看着那一圈圈缠绕着深埋进地下的缆线，由衷地说，“比我想象中的速度快多了，看来，一切都还有救，接下来，我会想办法激发地脉……”

白伽珞顿了顿，显然有些犹豫。

“……这很危险。不需要你们参与。”

“博士，库罗斯军人的字典里没有怕死两个字。”

“我知道，我知道……”白伽珞仔细地组织着语言，“但是你们即使在这里也于事无补，我希望尽量避免没有必要的牺牲。”

“博士，你可不能牺牲。”军官说道，“我可以留下来，代替你完成接下来的工作，你带领士兵撤离就好了。”

白伽珞摇摇头，然后扬了扬自己的机械手臂：“你会操纵这玩意儿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不长的沉默后，军官做出了决定。

“好。但你一定要答应我，要平安无事。”

“你们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性命？”白伽珞反问，“我只是一个被强迫来的晋都人。可能懂一点耀晶之类的东西，但还不至于让你们如此重视吧？”

“并非如此，博士。”军官摇了摇头，“就我所知道的而言，你从一开始就是贵宾。上校非常重视你，并不是因为耀晶。”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徽章。那徽章上绘着一支冰蓝色的蔷薇，十二颗星星环绕周围。

“这个是……”白伽珞拿起徽章，仔细观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等事情结束就去问上校吧。或者……”军官顿了顿，“去库罗斯。”

“好，我记住了。”白伽珞点头。

“所以，你一定不能死。请答应我。”

白伽珞再次点头。

“那么，再见。为了纯白洁净的世界。”军官郑重地敬了一个礼。

这句话对白伽珞的印象是如此深刻。以至于直到白伽珞站在塔下发动机械臂的时候，他依旧在琢磨着那番话。但事到如今，已经晚了。他会用耀晶动力的机械手臂冲击蕴含耀晶幽能的地脉，正如很久以前的实验所知的一样，耀晶本身惰性，但以高速巨量的能量激发，比如蒸汽击针，能量就会释放，从惰性变成不稳定态。

而现在，白伽珞就要当那枚击针。

此时，机械臂已经接近过载，蓝色的光芒开始融化零件。

就让一切画上句号吧！白伽珞大吼着，把机械臂扎进砂砾里。蓝色的能量穿过重重沙土，在地下爆炸。

这便是四十五分钟前发生的事情。

耀晶幽能在地下爆炸，引起难以想象的连锁反应，就像是在火药桶里丢进一颗烟头。之前沉浸在地下缓缓结晶的耀晶幽能再次被激发，释放耀晶幽能，第一波产生连锁的小型爆炸，直接把白伽珞从地上炸飞起来。然后埋在地下的缆线开始了工作，抽取耀晶幽能进入反应室。耀晶幽能在反应室里正负对撞湮灭，湮灭产生的能量成为了第一推动力，带起整座反应塔开始工作。然后一道又粗又亮的蓝色光柱射向天空，黑夜里突然产生了极光。

这种湮灭的力量像冲击波一样向外扩张，激发更多的耀晶幽能，整个大地就像是凭空飞起了成千上万蓝色的萤火虫一样。它们部分开始了自行湮灭，部分飞向反应塔，部分悬浮，成为不稳定的炸弹，部分直接爆发，释放出强大的能量。这种景象恐怕几百年才能得见一遍。比烟火还要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