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此时此刻的白珈珞已经心急如焚。他恨不得一瞬间就传送到神都雒阳,向路德维希殿下面陈自己的见解。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更重要的事情似乎已经迫在眉睫。
这迫在眉睫的是两件事,一方面库罗斯国王巴格不满意白珈珞的进度,决定委派一位代表前来检查白珈珞的工作,这只不过是一件小事,另一方面,有人居然公开提出了那个可以检验时空理论的方法。而白珈珞随口想到这个方法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公开说出来这件事。
将一台精确到千分之一秒的钟放在库罗斯最新式的轨道列车上。
对,就是那轨道列车,白珈珞曾经乘坐过的,将整个车体包覆在管道里的高速列车。它们的轨道在城市的半空像是缎带一样在高楼和煤烟中穿行。速度快的让人难以相信。于是某个人——这个人白珈珞还非常熟悉,就是那个剽窃原作者成果最后被白珈珞抓包的学生——竟然在列席库罗斯王立科学院的学会上胆大妄为地抢白出了这样一个方案。
那是一个极其严肃的学会,其目的就是为了反击荒谬绝伦的时空论,白珈珞和他的那位学生本来根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因为并不是提出者,甚至某个沾了白珈珞的光才能列席的家伙还背负着剽窃者的污名并且以此洋洋得意。但那个提出者根本说不清楚这个问题,甚至自己对自己的理念也是半信半疑。于是学界就觉得好像是白珈珞这个外国人惹出来的事一样,对白珈珞毫不客气,反而几乎忘记了那个缩在一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提出者。
彼时,某个权位甚高的学者提出了一个问题,这个学者白珈珞一点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相当熟悉,那个人就是赫尔曼·戈林,王立图书馆馆长,王立科学院理事,一等橡叶十字勋爵,王授博士,每一个头衔都能让一个人奋斗一生。
此时此刻的赫尔曼·戈林先生一身黑衣,并且非常少见地披了一件白色的披风,纯白的底上绣着黑色的十字,看上去十分接近某些古代的骑士,那是他身为一个爵士的装束。他好像是一点都不认识白珈珞一样,从类似审判庭一样高高的审查席位上站起来,他看了一下周围的先生们,低沉地问道:
“很有建设性的想法,各位先生们,然而有那么一个问题你们能否回答,比如我们假设库罗斯有那么一列火车,它以接近光速的速度环绕库罗斯行驶,我们选择一对年龄相仿的兄弟——我们姑且叫A先生和B先生吧——将A先生送上火车,B先生留在原地,这样过去了若干年后,根据诸位先生的理论,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A先生的年龄会远小于B先生的年龄?”
白珈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是很容易就能得出的结论,尽管看似很神奇,但并不是不可解释的。
“很奇妙的结果。”戈林先生微微颔首,“那么问题来了。白珈珞先生,您曾经说过,或许眼睛可以欺骗你,经验可以欺骗你,但数学不会,我有个问题想请教白珈珞先生。”
恩?白珈珞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我们都知道运动是相对的。假设以火车上的A先生作为坐标系,B先生其实是在以反方向接近光速相对A先生运动对吧。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若干年后,B先生的年龄会远小于A先生呢?”
这是一个悖论。因为坐标系的不同,出现了完全相反的结果,但事实是无论如何结果只会有一个。
条件有问题么?并没有。此时的白珈珞感到有些头疼。他在一时之间确实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白珈珞先生,请告诉我,如果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一个实验,谁的年龄会大一些?”
如同将军一样的提问,在静寂的会场里回响着,没有一个人说话,因为根本说不出来。
“白珈珞先生,请回答这个问题。”戈林先生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如同在耳畔响起的钟声。
白珈珞没有说话,他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白珈珞先生?”戈林先生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知道。”白珈珞说,“现在我并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应该只会有一个是正确的。”
“那这个理论就站不住脚啊,白珈珞先生,你的想法很有趣,但很可惜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只是数学上的结果,并不能和现实一一对应。坐在一边的那位先生,听说您作为提出者也是持这个看法?”
那戈林先生转头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那个可怜的学生,或许在那个学生的视角里,这简直是无妄之灾,如果当时没有胡思乱想就好了,如果没有被白珈珞知道就好了,也不至于今时今日在这么压抑的地方忍受那样一位学界耆宿锐利的逼视。
“我……”他咽了一口唾沫,轻轻的开口,“您说的很对,有些时候计算上的结果并不……”
“等等。”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是白珈珞那个无耻至极的学生,“我的这位同学不善言辞,请允许我简单的翻译一遍,他是说,现在看起来这确实是个悖论,但究竟真相如何是可以检验的。”
“恩?”戈林先生轻哼了一声,“你是说,你决定发明一列接近光速的列车么?”
审查席上传来轻松的笑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不需要这么麻烦,只需要两台足够精确的钟就可以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白珈珞想都不想就这样说道,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明白这个人接下来要说的话了,“你得要多精确的钟,多快的列车?这列列车要不间断地行驶多久,你考虑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