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刚要冲上去拿他的箱笼,却被那大汉挡住了路。
麻大郎说道:“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宁,宁采臣,是集宝斋派来收账的。”宁采臣畏畏缩缩道。
他虽然心怀正义,说到底不过是穷酸书生,不敢惹上这些泼皮无赖之辈。
“他就是宁采臣?”
麻大郎面色剧变,连忙给书生让路。
他自己则躲到一边,心中默默念道:“大人,大人,那宁采臣来了。”
“静观其变。”
那个神秘莫测的声音再次出现在麻大郎心中。
而宁采臣见无人阻拦,连忙走过去把自己的箱笼提起。
“怎么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啊。”掌柜的声音尖酸刻薄。
宁采臣边翻找账本边道:“上那个人收了账之后,在路上被人杀了。”
掌柜的冷嘲热讽道:“反正你收了帐在路上也会被人杀的,干脆就便宜我算了。”
宁采臣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翻着账本,好不容易终于是找出来了。
他翻开账本,虽然有些浸湿,但里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可见。
宁采臣指着上面的字,说道:“掌柜的你看,这是账本,大前年是欠了四两银子,一百文铜钱。前年是欠了七两银子,二百文铜钱。今年是欠了八两银子,五百文铜钱。”
他语气顿了顿:“对了,还要加上集宝斋的利息,一年是三厘五,这样算过来......”
掌柜摆摆手:“哎,别收了,别收了。”
他脸上摆出讥讽的笑容:“这么多银子,我就算给你,你带得回去吗?不如就此别过,就当我救你一命。”
宁采臣正色道:“掌柜的,账本上都写得明明白白的,而且收不到帐,我就没钱回去了。”
掌柜虽不耐,但也只得开始翻找。
这年头一片混乱,但白纸黑字还是做不得假。
麻大郎在一旁悄悄观察,低声报告道:“那书生来收账,等会收了钱就要回去。”
“收账?”
数里之外,顾青有些疑惑。
他的账本不是被淋湿了吗?
接下来会因为没钱借宿兰若寺啊?
仔细一想,本来他因惧怕剑客,独自到亭外淋雨,账本被雨水浸湿,模湖了字迹。
而在顾青介入后,他在亭中安然躲雨,账本应该是没问题的。
若是此时他拿了银子直接回去,恐怕整个‘剧情’都无法开启。
“这就是蝴蝶效应吗?”顾青暗自咂舌。
还好,自己早便在客栈中步上了一枚暗子。
“用尽手段,阻止他。”
他向那麻大郎神念传音。
麻大郎收到命令,虽有些疑惑那大人为何会关注一介凡人,但还是不敢过问,乖乖领命。
他看向客栈一旁洗地用的水桶,一个念头悄然升起。
......
宁采臣正等待着掌柜的将钱拿出来。
同时,他也趁着这会儿工夫仔细检查着账本,察看是否有缺漏。
他却听到背后传来声音。
大汉提着水桶走过,撞到他身上。
“哎幼!”
宁采臣跌倒在地,账本也掉在地上。
而好巧不巧,大汉手中的水桶也“不小心”脱手,摊了一地污水。
宁采臣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不好!账本!”
他连忙爬过去,将账本从水中拿起。
可惜这时,它已被污水浸湿。
宁采臣整理整理衣襟,将账本藏到怀中,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掌柜的此时已经翻出钱来。
他听到有声音,转过身来道:“怎么了?又出什么事情了?”
麻大郎使了个眼色,说道:“小叔,不好意思,我弄翻了水桶。”
掌柜看了看地上的一片狼藉,眼睛鼓熘地转,神色一喜。
他笑骂道:“毛手毛脚的东西。”
他又看向宁采臣,得意洋洋地伸出手道:“账目可不是你空口白牙就能算出来的,拿来给我看看。”
宁采臣抱着湿透的账本,面露难色道:“掌柜的,新规矩,新规矩。”
掌柜拍拍桌子,厉声道:“什么新规矩?我看是有人想不守规矩吧。还是老规矩,一手销账,一手交钱。”
刚刚说完,他便趁书生不注意,一把抢过那账本,胡乱翻着。
只见里面全是墨迹和水渍,却不见一个清晰的字。
他故意向前逼近一步,高声喊道:“你这是什么账啊?乌漆麻黑,乱七八糟!”
“账本刚刚被你们店里的伙计弄湿了,收不上钱,我就没法回去。”宁采臣忍不住耸起肩膀,没有底气道。
掌柜的一步步走出柜台,来到宁采臣身旁,逼问道:“既然账本上没我的账目,那我便是不欠你的钱了,那你来这要什么啊?”
说罢,他一把将宁采臣推到地上,大骂道:“空口无凭还想污蔑店里的伙计,我送你到衙门去!”
“别让我再看到你!”
说完,他还不忘唾一口唾沫,口中念叨晦气。
店中,依然是人声鼎沸。
没有人在意这穷酸书生,甚至还有不少嘲讽说笑。
那掌柜的招呼来麻大郎,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做得好!是个机灵的。”
麻大郎挠挠头,一连憨笑道:“俺也不过是为小叔分忧。”
他心中却是分外激动。
不是因为掌柜的夸赞,而是因为完成了那位大人布置的任务。
......
而店外,宁采臣从地上爬起,背起自己的箱笼。
纵使他心中有万般委屈,却依然无处诉说,只得漫无目的地离开。
刚好遇上了刚刚卖东西的小摊老板。
宁采臣上前问道:“老板,请问哪里可以不花钱借宿一晚?”
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见是个穷酸书生,便不耐烦道:“不花钱借宿?去兰若寺啊!”
四周嘈嘈杂杂的人群,顿时陷入一片寂静,纷纷看向宁采臣。
宁采臣挠了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他还是追问道:“那兰若寺在哪里啊?”
老板说道:“从这里往东走三里半,有座很阴森的古寺就是了。”
宁采臣道:“谢谢。”
然后他背上箱笼,默默离开。
他并不知道,刚刚那眼神是看死人的眼神。
毕竟去兰若寺借宿的人,还没有见过有活着回来的。
不过很快,他们又恢复了喧闹热闹,议论声、讨价声不断。
毕竟,谁又会和一个死人计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