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苏雅，你也在北边过了大半年的军旅生活了，怎么还不习惯这个么？”旁边的刘沐白笑着对苏雅说道。

而后者此时已经一改李兴汉印象中的“白大褂”加口罩的装扮，换上了一身浅绿色的及膝长裙，用一根白色的束腰带系好，两脚穿着一双从绿色的高跟鞋，能够隐隐约约地看见十只芊芊玉趾。她的身上没有带其他任何的装饰品，项链、耳环之类的一律没有，只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带着一个绿宝石的戒指，和刘沐白右手上的一只戒指似乎是一对。

“这两个家伙订婚了？”李兴汉心里面想到。“嗯，古代人结婚早，很正常。不对，现在都十九世纪了，也不能算古代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感觉腰间被人捣了一下，正要转头，却发现林若羽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你看着人家干嘛，人家的未婚夫就在旁边呢。”

“那又怎么样？看看也不行么？我和苏雅早就认识啦。”李兴汉也小声地回答。

“我们你们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什么悄悄话呢？”林红玉看见他们俩交头接耳的样子，促狭地笑问道。

“没什么，只是我在想。”李兴汉转头看向红玉，笑着说：“在做的诸位都是中夏望族之后，这周围的风景，建筑还有面前的炉子，茶具都是东方的产物。可是看看诸位的打扮，要不是长着一副完全的东方面孔，只怕别人要以为我们是欧洲的贵族子弟呢！”

确实，在座的八个人，三位女生穿的是西式的长裙，李兴汉、田翰和林若羽穿的是西式军服，郑文西和刘沐白则是明国的文官制服-------------当然也是西方风格的，这些打扮平时倒没有什么，只是和周围的东方的建筑和布置风格太过迥异，给人格格不入的感觉。

“我虽然来京城没几天，但是也看见不少穿着明服（汉服）的人，男的吴服峨冠，女的襦裙曲裾，煞是好看。结果到了这里，反而给了我一种到了西国的感觉了。”李兴汉回想起这几天看见的那些人，又想到了在日本，在台湾看见过的那些明国人，他们倒还保留着传统的服饰，传统的习俗。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当年追随皇帝东渡而来的将臣后裔，按理说应该是中夏文化最坚定的支持者，怎么反而把这些传统都抛掉了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苏雅笑了笑，解释起了其中的缘由：“先祖们创业之时，多要和欧洲人打交道，学习他们的航海技术，军事战术，行政机制，那些旧的东西该抛弃的早就抛弃掉了，所以他们反而比后来的人更加开放，更加西化。”、

“正是如此。”说话的郑云湘，她的父亲是新明国子祭酒（教育部部长，新明很多官职都保留着复古式的称呼），按理说应当更偏向东方化一点，可是除了面孔，李兴汉从她身上可看不出一点东方人的影子来。“像后来移民过来的那些人，多是在后方进行一些管理工作，反而接触不到西方的事务，会更保守一些呢。”

“而且啊，”苏雅又接着说道：“这些人来了之后，人生地不熟，只好是抱团取暖。为了团结内部，也为了和别人划清界限，他们总要找点共同的话题和观点不是？‘守卫传统’什么的，真是最好的借口不过了！”

“确实是这样的。”林若羽也插了进来，对李兴汉说了一番自己的见解：“就算是现在的这些明服，也都是当年皇帝陛下改良过的呢，不然还要比这不方便得多。我宁愿穿军服，也不穿那东西，麻烦死了。”

“唉……”李兴汉想起了后世的复兴汉服，又想起了大洋彼岸满清在搞的剃发易服，再联想到新明如今的现状，心里面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有什么好叹气的？”林若羽看着他的样子，很是不解：“精华的，便留下；糟粕的，就丢掉。难道你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我当然知道，我和皇帝，和大家一样，都是实用主义者。”李兴汉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可是，传统的东西，也未必都是糟粕的。”

“何谓华夏？”李兴汉问了一句，好像是在问别人，也好像是问自己，又好像是在问什么其他的人。“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一个民族，总得要有一些刻在骨头上，流在血液里，印在灵魂上的东西。在我看来，服饰，文字，语言就是这样的东西。如果我们把他们统统丢掉，我们还是自己么？我们这个民族还是原来的民族么？”

“瞧你说的，我们又不是想要把这些东西都丢掉，要是真的全扔了，你就连一点也看不见了不是？”林红玉发现李兴汉这一番话出来，周围的人好像都陷入沉思一般，气氛突然就沉寂了下去，她作为东道主赶紧把这个话题岔开：“好了好了，这水都快煮干了，我们赶紧泡茶吧。”

李兴汉也觉得自己似乎把气氛弄得太过僵化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和若羽一起坐下，众人围着炉子煮茶喝。

茶叶是中国内陆运过来的上品，对于美洲的明国人来说极其珍贵，不过对于红玉来说倒是不怎么难弄到。

“这茶可真好。”林若羽尝了两口之后，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回到了中华大地，那云雾缭绕的群山之中一般。采茶的姑娘们挎着篮子，徜徉在连绵的茶树之间，用手指轻轻地采摘下刚刚成熟的嫩芽。

旁边的几人也大多都是如此，在茶叶的香气之中静静地品味。只有李兴汉珉了一口就放下了，他作为一个现代人，是真的喝不惯这东西。本来因为有点口渴了，想喝一杯解解渴的，结果因为太烫只好作罢。不过幸好，田翰那小子也没怎么喝，不知道是不是不合他的口味。

“你们俩怎么了？是这茶叶不好不成？还是嫌弃我的手艺？”林红玉看见这两人的样子，有些奇怪。

“别管他们，这两位都在东方生活了挺久的，哪会稀罕这点子茶叶呢？”林若羽笑着为他们解了围，这话倒也不错，李兴汉在台湾生活了一年，田翰则是南洋出生的。这两个地方都不缺茶叶，就连现在新明国内能够购买到的茶叶，也多半是这两个地方通过贸易，走私或者战争掠夺弄来的呢。

“原来如此，我倒是忘了这茬。”林红玉笑笑，不在说话，李兴汉和田翰互相望了一眼，好像交换了什么信息一样。

“没想到这小子也不喜欢喝茶。”这两人同时在心里面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