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教,又称白莲宗,旧时伪托弥勒教,乃是混合了诸多教派信仰产生的秘密教会。自从满清入关之后,有些白莲教的分支吸收了“反清复明”的思想,与清廷处于敌对状态,甚至于发动起义,暴力对抗。
浙江宁波府的一个小县城之外,一群人一起朝着某座山当中聚集。这些人当中有的是农民,有的是猎户,甚至有些是小地主,绿营兵。他们的身上都带着武器,斧头,砍刀,锤子甚至于制式的长矛和弓箭等等。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中的有些人就点起了火把,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条一条蜿蜒的火龙,一同向着一个地方聚集。
他们聚集的地方,是深山之中的一座龙王庙。庙中早已破败,连龙王爷的塑像都已经倒在地上,身首分离了。小庙之前有一个石头砌成的台子,上面坐着一个形容枯槁,脸色发青的老道士。这道士披头散发,身穿八卦道服,手持一柄桃木剑,摆了个五心朝天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好像入定了一般。
令人惊奇的是,眼前聚集的这些人居然不发出一点噪音,默默地站在那里,好像是在等那个老道先开口。假如是李兴汉这样的新明军官在这里,恐怕都会对这些人的纪律性感叹一番,这可比绿营士兵都要强得多了。
终于,等到聚集了一大群人,周围都已经占不下的时候,那个老道睁开了眼睛,开口说道:“舟山有事,大明皇帝率百万大军卷土重来,天下即将大乱,尔等可受我八字真言,无灾无难,度过此劫。”
那老道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此八字真言,上不传爹娘,下不传妻女。大法不传六耳,如若泄露,天打雷劈,永世不得翻身。”
那一群人齐声说道:“谨遵老师法旨。”声音整齐得就好像事先演练过一般。
这个老道,就是整个浙江省境内都赫赫有名的“白莲大法师”李文成,号称有有大法力,能腾云驾雾,撒豆成兵,在全浙广收门徒,网罗势力。如今新明攻取舟山,让他觉得似乎有机可趁,于是决定号召自己门下的信徒们揭竿而起,反抗清廷的统治。
白莲教门下的这些信徒,当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李文成不问老幼贵贱,一概收下。然后对这些信徒展示了几手法术,把他们忽悠得晕晕乎乎,打心里把自己想象成了天上的大罗神仙下凡。
“天下黎民深陷水火,建州清妖惑乱天下,故昊天金阙玉皇天尊派吾降世,驱逐邪秽。尔等若是助我完此功德,具有大功,日后当可白日飞升,位列仙班。”
“老师通阴阳,晓易理,擅能降妖伏魔,定可驱逐清妖!”
李文成点点头,拿出几张符纸,用桃木剑穿了起来,放在火上点着,口中念念有词。等到符纸烧成灰烬,他一口气吹出,然后说道:“尔等已受我符水,只要诚心向道,便可刀枪不入!”
台下的众多愚民愚妇立刻山呼海啸,倒头便拜。受了符水之后,立刻抬着李文成,一同向县城走去,打算先把县城攻下来作为据点,徐图后进。
李文成的几个大弟子更是站在身边,向那些信徒宣传一些现实的好处:“大明皇帝已然知晓我等在此起事,下旨褒奖我等忠义之士。另外敕封老师为降龙伏虎大德大圣天师,尔等若是奋勇作战,日后定有嘉奖,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那些普通信徒哪里就知道底细了?反清复明的口号在东南沿海本来就有市场,此时被这些邪教徒一忽悠,这些人当真以为这天下真的又要换一个主人了,自己要是立了功劳,说不得将来能封妻荫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帮人浩浩荡荡开到了县城之外,县太爷过惯了安稳日子,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他的那些手下看见城外蜂拥蚁聚的白莲教徒,也是吓得体若筛糠,六神无主。过了好一会想起来组织人手守城,可当县太爷好不容易跑到到了兵营里面,就听见西门的人跑过来报告城门被人打开了,一大群白莲教教徒涌了进来,挡也挡不住。
李文成虽然是个邪教领袖,但也当真有两把刷子。经常在人面前表演各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吞剑,食火等等,绿营中的许多军官都把他当成神仙膜拜,所以一等到他起事,城里面就有人响应,打开了城门。
“啊哟,这可怎么办!”县太爷急的团团转。丢失县城,那他肯定免不了一死,只是自己去年才当上这个官,连捐输用的银子都还没赚回来呢,怎么能轻易去死?于是他赶紧集结了一百多个县丁,护着自己从北门跑了出去,连马都没有,就一路小跑着到宁波府去给知府报信。
等到知府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全府境内,几乎处处都有烽火,随处可见白莲教的人马。知府赶忙把三镇府兵都集中起来,坚守城池。后来他听说李文成亲自出现在某个县城里面,而那些教徒又迟迟不敢来府城作乱,他就派了一镇兵前去平判。
府兵和白莲教徒在野外厮杀了几场,竟然是不分胜负。绿营武备废弛,训练松懈,平日里面就是一帮懒散闲汉,要是遇上普通的起义者,他们当然可以靠着武器装备上的优势压倒他们。但是这些教徒统统都是悍不畏死的家伙,高呼着口号向他们冲过来,就算是中了一刀一剑,也浑然不理,照样拿着刀扑过来。
绿营就算再凶狠,也不得不怕了这群不要命的狂徒。打到后来,局势越发地不可收拾,知府不得不向浙江总督求援。浙江总督对这件事情也是非常重视,连忙派了杭州的驻防八旗将军带着一千多八旗兵和两千绿营兵进入宁波府平乱。这些士兵论战斗力也未必就有多高,可是他们装备着不少火器,八旗兵几乎人人手里面都拿着一杆鸟铳,更有好几门虎蹲炮。
有了火器,打起义军来那真是摧枯拉朽。枪炮一响,那些高呼着“神仙助我”,“刀枪不入”的信徒们顿时死伤枕藉,没死的那些也统统都被炸蒙了。“原来法术也不是无敌的啊!挡不住清妖的火炮啊!”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义军顿时就溃败了,被省城里来的镇兵杀得抱头鼠窜。
虽然打败了白莲教的教徒,但是这帮人可不想就这么回去。大军出动一次,那可是要花很多银子的,若是不让出来的弟兄们发点财,那以后怎么还能驱使他们打仗?于是那些兵趁着夺回县城的机会,在城里面大肆抢掠,无恶不作。
俗话说,贼来如梳,兵来如篦,这些士兵做起抢劫的事情来,比真正的贼人还厉害。百姓们哪里还敢待在家里面?连忙都向外边,但是整个浙江境内几乎都是这样的乱象,他们没有办法,只好朝着海边跑,听说舟山那边有明军出没,也许能保护自己。
新明军在大陆上当然是有情报人员的,一早就知道了浙江现在的情况,连忙组织了人手来接收这批难民。
这就是为什么李兴汉他们能在舟山见到这么一大群难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