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分很多种,有些流言就算传出去,也没什么人喜欢听。而有些流言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众人听之不厌,乐之不疲。
十八个和尚和一个女人,无疑是非常吸引人的题材。孙军回家之后,辗转难眠,借酒消愁之时,将看到的场景顺嘴说了出去,他描绘的有理有据,动作姿态活灵活现,一下子就将听众给说服了。
之后听众又传给别人,别人又传给其他人。
各种版本的流言四起,赵云为火上浇油,特意提点一位画师,专门顺着流言画本子,名字就叫十八金刚僧大战魔性娘。此本一处,当天销量过百,深受好评。
商人大多是贪图利益的人,一看有利可图,也不管会不会给蓝天寺抹黑。反正他们深信自己做一辈子坏事,只需要死到临头忏悔就可以成佛。
因此,本子的销量是一再提升,甚至往全郡推广。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怒,蓝天寺的死忠信徒们,自然不会相信这是事实,觉得有人在污蔑寺庙。一名六十的老太太,听到三名壮年男子在议论和尚和女人的事情,她当场拿起拐杖劈头盖脸的打下去,边打边骂他们不懂得敬重佛祖。
汉朝重孝,对于老人极为优待,特别是上了岁数的人。三名男子不敢还手,一个个抱头鼠窜。诸如此类的闹剧不少,结果就是惊动了县令。
林操听到这个小道消息,顿时勃然大怒。怒完之后,他又觉得事情有蹊跷。他对于蓝天寺谈不上什么信仰,只是方丈对他妈有救命之恩,滴水之恩尚要涌泉相报,更别提救命之恩。
他略一沉吟,没有大张旗鼓的抓人探查,而是带着一群人埋伏在寺外。等到天一黑,偷腥的和尚们翻墙出来,他一把将那些人全部抓获。
没有用刑,仅仅是一声厉喝,就吓得那些心虚的和尚全部招供。这下子人证物证齐全,容不得林操包庇,他一面让人去花家抓花娘,一面又进寺庙和方丈谈话。
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出来之后,林操将那些和尚带回县衙,派去找花娘的人扑了一个空,那里面早已经没有人。
林操不慌不忙,他愈发断定有阴谋,让人查查原来府邸的主人是谁,又询问那些和尚有关于花娘的相貌,本来是打算张榜通缉。无奈,这些和尚一个个都是痴情种,死活不肯出卖花娘。
王老汉接到命令,对他们动用严刑逼供,老虎凳,夹棍,板子等等,全都没用。
就在这时,赵云上门了,他提着两坛酒,一只烧鸡,半袋花生米。进入牢房和回自己家一样,他招呼道:“老汉叔,小三子,你们快来,许久不见,我们好好叙一叙。”
王老汉是烦了那些和尚,一看赵云来,他眼睛一亮:“好小子,那么多日子没回牢房看看,我这边都变得冷清不少。”
赵云嬉笑道:“我这不就来看看你们了嘛,都别忙活了,酒就两坛,烧鸡一只,花生米半袋,先到先得,晚来没有。”
牢房内狱卒有八名,他们都没什么怪癖,相比于拷打犯人,他们更喜欢喝酒吃肉。
呼啦一声,大家聚集过来,有人说:行啊,你小子发财了,居然有请客的时候。也有人说:你小子该不会又从谁家那里偷来的吧?
赵云被他们说烦了,怒道:“你们爱吃不吃!老子这些都是正经钱买来的,给你们一点好处,还他娘的在那里矫情上了。”
王老汉哈哈大笑,道:“你们不知道,小云他找到工作了,以后和这个牢房是没什么缘分了。”
冯小三大惊道:“居然有人敢请他?!”
赵云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大口饮下,他眉飞色舞道:“你们是不知道,财运说来就来,想挡一下都挡不住,没办法,老天爷要让我发财啊。”
王老汉翻白眼道:“你小子裤子脱了没几根毛,少在那里胡咧咧。”
众人大笑,赵云面色顿红,他眼珠子一转,看向那群被打得凄惨的和尚道:“老汉叔,这群和尚犯了什么事啊?你们居然下这么狠的手。”
王老汉一提到这个,唉声叹气道:“能有什么事情,最近县内传得风风火火十八和尚大战魔性娘,主角就是他们。上头严令我拷问出那个魔性娘的模样,这群和尚硬是死活不说,老子也没办法啊。”
赵云不动声色道:“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吧,逛青楼的男人海了去,这些和尚年轻气盛,难免会冲动一些。县令管这些干嘛?”
“卧槽,小三,你小子贼啊,鸡腿不给老大自己吃。看不出来你小子平日不显山不显水,油水一来,抢得比谁都快。”王老汉顾不得回答赵云的问题,吹胡子瞪眼的吼着冯小三。
他趁着两人说话,撕下其他人都不敢动的鸡腿,张嘴就是两口下去。吞下肉后,他羞涩笑道:“我已经几天没吃肉了,这不还有另外一个鸡腿嘛。”
这个先例一开,桌上里面变成战场,抢花生米的,抢酒的,抢鸡肉的,众人闹得不可开交。
其实大家生活并不是那么穷迫,这样抢单纯就是图一个乐子。
闹完之后,赵云继续刚才的问题。王老汉坐在椅子上,面色红润道:“和尚和别人不一样,我听操子说,当今陛下其实一直很讨厌佛门,他崇尚道教。不过太后是信佛的,碍于老人家的颜面。陛下不好对佛门下手,只能制定严酷的法律惩罚那些犯戒的和尚。”
赵云心下一颤:“那么他们会有什么处罚?”
王老汉漫不经心道:“流放吧,不过要等伯母的寿辰过了,操子才会下令。”
赵云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来不知道和尚犯戒律是如此严重的事情。还以为顶多就是开出寺庙,不能当和尚而已。
王老汉又开始对那群和尚用大刑,那凄惨的声音,听得赵云不敢多留,他飞一般跑出牢门。王老汉只当他是被吓得,也不甚在意。
此时正值中午,牢外阳光明媚,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赵云觉得遍体生寒,昔日熟悉的街道都变得陌生起来。
一想到那些人就要因自己而流放异地,他心里就有种浓浓的负罪感,宛如一座大山压在心头,几乎让他喘不过去。
从小到大,他做过不少坏事,但那些坏事仅仅是止于这边偷点钱,那边骗点钱,像这种大坏事,他一次都没做过。如今一下子就还是流放十八人,以后或许会更多,这个事实让他觉得惊恐。
赵云失神落魄的回到教堂,安德烈见他那个模样,皱眉道:“赵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云将那些事情都说出来,他迫不及待想要找人分担一下心头压力。
安德烈听他说完,庞大的身躯坐在长椅上,刚硬的脸庞流露出思索之色,他出声问道:“赵先生,你可知何为天命?”
赵云想了一会,闷闷道:“别人日夜逛青楼,我顶多逛逛牢房。别人住豪宅,父母显贵。我住茅屋,幼年丧母,死鬼老爸也不知道活着没有,这大概就是天命吧。”
安德烈一拍圣经封面,赞道:“不错,这就是天命!以前,神将天命给了别人,你就倒霉。现在,神将天命给你了,别人就倒霉。造成这一切的结果,和你有关系吗?没有!这一切都是天命运转,神做出的决断,你只能默默接受!无论是好是坏。”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赵云文绉绉来了一句感叹,他现在心里轻松不少。
心头胆子一放下,赵云开始想过些日子的林老妇人大寿,那才是真正的压轴大戏。若是表演的好,蓝天寺肯定名誉扫地。表演砸了的话,十有八九,没他的好果子吃。
两人商议了一下当天的细节,经过反复探讨,总算是敲定完整的计划。为此,他必须要去一趟王家。
一想到王雁君,他现在就有点头疼,自从上次一别,已经过去十几天。他再也没有看到王雁君,自己也没胆子上门,生怕是得到被拒绝的回答。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等到一切结束,再上门去。
没办法,计划需要,他必须通过王雁君的关系,联络上林如玉,让林如玉给安德烈一张请帖,否则的话,无法让安德烈自然出现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