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6.32四春：周大哥也真是
一辆谈不上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出荣国府侧门，很快与门外等待的马队汇合，十名亲兵分别在马车两侧纵队行进，周阳则带着李家兄弟打头，一行人平静的穿过宁荣街慢慢走远，直到拐入胡同，在贾府迎门奴仆的目光中消失。
这位原本熬到了“贤德妃”封号的姑娘，今生连正室的身份都没有弄到，就这么简单一台马车出了门；她没能等到“榴花开处照宫闱”的紫禁美景，却也不用再以女子之身扛起一个家族的兴衰，更不用考虑什么“虎兕相逢大梦归”。
两边的路程并不远，短短不过半盏茶功夫就回了周家，这次马车没有进入正院，而是从最东侧院子正门进入，直接停在前院，周阳就笑着在马车门前蹲下，背起元春就向“四春院”走去，紧随其后下车的李纨轻笑一声慢慢跟上。
“大姐？”直到三人走到客厅门口，正一起玩着投壶游戏的三春全都没注意到，还是恰好转身的惜春看到正将一个宫装美人放下的，很不自信的问了一句——她很小时元春就已经入宫，两人并不算真正见过——“周大哥，真的是大姐？”
“忘了我当初说什么了？”周阳笑着上前揉了揉惜春脑袋，“还有，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现如今我可是做到了，你们答应过什么来着？”
“周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在......那种事情上，让人恨得什么似的。”探春没好气的怼了一句，就跑到已经相拥哭泣的元春和迎春身边，四春虽然是姐妹，其实真正见过元春的只有迎春，“大姐，你今后也留在这里了？”
“嗯！”元春梨花带雨般抬起头，先在三个妹妹脸上扫视一遍，末了才看向了周阳，“我们今后再不分开！”
只是，相比于开心的迎春，探春和惜春更多的却是陌生，两人从未与眼前的大姐有过任何交流，哪怕是这次相见，其实也很突然。
“好了，不论是开心也好、激动也罢，我们今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聊。”周阳笑着挤到了元春和迎春中间揽住两个妹子，这才看向元春说道，“为何不去看看政二叔？我又不是等不起，如今搞得好像我是强抢民女的恶霸一般，竟是让你们父女不得见。”
“见不见又能如何？”元春缓缓靠在爱郎胸口幽幽说道，“当初送我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又哪里想过再见？入宫之前，我求了府里所有人，老祖宗也好，父亲也罢，一个个只顾说什么‘入宫享福’之类，哪里想过里面是怎样的苦楚？
如今过去了十多年，再见又能怎么样？横竖将来有的是机会再见，倒不如先缓上些日子，待大家都有了准备，再见也好说话，省得如上午在老祖宗院里那般对坐无言，全靠琏二嫂子圆场才不至于无话可说。”
“宫裁？”周阳立刻转头向跟着过来的李纨问道。
“可不是吗？”李纨无奈一笑，“元春妹妹当初入宫，我其实也没见到，只在进门后听兰儿他爹提过几次；倒是府里的一帮奴才们，一个个仿佛当真知道一般，满嘴都是‘入宫享福’、‘早晚都是娘娘’之类屁话。”
“记得当初临走前，宝玉还只有两三岁大，我每日里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抱着弟弟，和他玩耍或者教他学习，却不想十多年不见，竟被府里养成了这般模样，短短一天的时间罢了，我竟然没听到他的一点儿好事。
母亲只顾溺爱，却一点儿都不提读书上进，这哪里是大家少爷该有的样子？琏二哥更是至今没见，府里年轻一代只剩下这两个爷们儿，竟是被养成了这般模样，让我见了父亲和大伯说什么？”元春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
“大妹妹还是看开些吧。”李纨轻轻一叹，自己搬了个绣墩坐在长榻对面，“相比于你说的这些，其实更麻烦的事情还在后头，前些日子东府里蓉哥儿丧事，宝玉做下了......错事，原本也是府里反复交代的，却不想如今已经传的满城风雨。
宝玉是隆武三十六年生人，现如今也十六了，以前府里传出去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就弄得他婚事艰难，现如今竟是连仅剩几个贪图赏钱的媒婆也都不再上门，一家子的亲戚原本也都在考虑之内，却大都入了某个人的院子，也不知将来如何了。”
“怎么，我这里不行吗？”某人非常不满。
“刚才我记得你好像提过，要四位妹妹无条件答应什么事情对吧？”李纨似笑非笑的盯着某人，直看的他目光发虚，“若是我猜的没错，想来是让她们一起了？横竖就是你那点儿癖好，家里哪个人还不知道？”
“咳咳，你刚才说，宝兄弟的婚事？”周阳明智的转移话题。
“大嫂子，宝玉难道真的就这么......”元春赶紧问道，不只是他，其他三春也都转头看过去，一脸的询问。
“倒也不至于。”李纨无奈一笑，“大妹妹忘了，今日一早就一起坐在老祖宗院里的傅秋芳傅姑娘？除去年龄大了些，心思也大了些，其他还算不错，若是老祖宗答应让她配了宝玉，将来管家至少比凤辣子强。”
“随他吧。”元春明显意兴阑珊，“如今到了这个样子，连父亲和母亲都不管，我这个当姐姐的又能如何？横竖我现在也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倒是多谢周大哥，还有娘娘......嗯，娘娘的恩典照顾。”
“好了，都过去了。”周阳只看元春突然红透的面颊，就知道她想起了当初在宫里“恩典照顾”的经历，赶紧搂紧她转移话题，“今后你们姐妹一起住下，一辈子再不分开，我向你们保证，这世上除了我自己，再不会有任何人能欺负你们！”
“你呀，也就欺负我们这些可怜人有能耐。”李纨白了他一眼，一把抓住他就向门外走去，“好了，四位妹妹多年不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这做嫂子的就不打扰你们；横竖今后机会有的是，正好我和子阳商量件事情。”
四春姐妹就这么傻傻的看着两人出门，转身直奔西侧厢房，进门后还顺手带上了房门不说，紧接着的上门闩和拉窗帘也很急，哪怕是没经过事的小孩子都明白，他们肯定是去做些不太适合多问的东东。
“二妹妹，这——”不了解情况的元春有些傻眼。
“好了，大姐姐今后会习惯的。”迎春无奈说了一句就不愿多说。
“哼，周大哥也真是——哪有这般作践人的？”最小的惜春就没这些顾虑，“我们姐妹也就罢了，横竖将来不是联姻这家就是结交哪那家，便宜哪个不都一样，大嫂子也这般.....若是当真传了出去，府里还有什么脸面？”
“大嫂子吗？”元春轻轻看来一眼东厢房就转过头去，她对此倒是没太惊讶，再如何还能赶得上宫中太后？如今连孩子都替他怀上了，“也罢了，我们内院之人，只管内院之事便好，外面的事情横竖有周大哥呢。”
“说的是呢！”探春眼睛一转，很聪明拿起一只木箭的引开了话题，“不如我们继续玩这个吧，刚才被四妹妹甩开了这么远，这次我要赢回来！”
四姐妹对望一眼，齐齐不再多说；倒是不远处的西厢房中，明显没这么“安静”——
“好人，你且停下。”将近半个时辰后，李纨拼尽全力拦住了某只牲口，好歹止住冲击，“如今那边府里已经没什么选择余地，基本上就是定下了傅家姑娘，昨晚上老祖宗就猜到你会过去，提前和我商量了一件事。
将来宝玉的婚事必是要大办的，如此一来就少不了一个场面上帮着招呼的，府里的意思，是想请你帮忙，在府里前往傅家送帖时当个‘媒人’，再就是婚礼的时候也少不了辛苦你，帮着接一接上门的贵客。”
“你们那位老太太还没完了？送帖就别想了，我已经答应傅兄弟，待傅家妹妹出门时当个‘娘家人’，帮傅家拉拉场子。”周阳早就答应了傅秋芳，自然不会再另许一家，只是想起当初傅秋芳答应的条件，“倒是宝兄弟婚礼那天，我肯定没问题。”
“好歹我回去能有个交代。”李纨也没多说，笑了笑就点头答应。
“等一下你还要回去。”周阳坐起身找出扔成一团的衣服，从口袋里掏出当初贾琏给的那份休书，“顺手把这个带给凤辣子，让她放心就是；我原是想着接元春时直接给她的，后来考虑到不能把事情弄大，不如你帮着带过去，让她有个准备。”
“你们男人——”李纨稍微一翻就脸色勐变，半晌才收起休书无奈说道，“怪不得这些日子，琏兄弟一次都没再进过凤辣子的院子，就是白日里回来，晚上竟也从不留宿；罢了，你们连休书都已经弄好，我还能如何？”
“辛苦你了!”周阳笑着点点头。
“辛苦——哼！”李纨没好气的将他一把按着躺下，“横竖又是不知道多久，我就再辛苦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