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来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也速迭儿的手停在半空。
想了一下，他缓缓放下右手，平静地说道：“带他进来。”
片刻之后，撇着大嘴的赵端晃着膀子走了进来。身上的佩刀虽然被摘走，可作为使者，蒙古人还是保留几分客气，并没有将他绳捆索绑。
“你就是也速迭儿？”
走到大帐中央，赵端立而不跪，抬手指向对方。
“大胆！再敢伸手，砍了你的爪子！”
火儿忽答孙勃然大怒，抽出佩刀威胁着他。
赵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敢在爷爷面前撒野。爷爷打你爷爷的时候，你还吃奶呢。”
“你……”
火儿忽答孙好不容易琢磨明白他的意思，气得举刀上前。
“退下！”
也速迭儿挥手制止，眯着眼睛说道：“南昌侯，可是替你家皇帝前来进献降书的？”
“降书？”赵端一阵冷笑，“本侯是来递战书的。不知你敢不敢接？”
“轰……”
帐内顿时一片喧哗。
谁也不知道明国皇帝是吃错了什么药，偏要在此时挑衅大汗。
“战书？”也速迭儿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明军已是强弩之末，哪里还是瓦剌大军的对手？南昌侯，你不是来消遣本汗的吧？”
“凭你也配！”
赵端吐了口唾沫，微扬起头道：“不瞒你说，大宁卫的人马明日即到，常十万的人马也已经距此不足五十里。你要是有胆，咱们就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输了的，乖乖纳表称臣；赢了的担任天下共主。怎么样，大汗有没有兴趣跟我主在沙场上较量一番？”
“大汗不可！”
旁边的孛罗拱手出班道：“明军集结众兵就是想一战定胜负。如今敌我战力相差巨大，大汗决不可受其挑拨！”
“大汗，赶紧退兵吧。明军一到，咱们恐怕会玉石俱焚……”
几个部落首领也有点慌张，纷纷出来劝说。
事情也太巧了吧？
也速迭儿狐疑地看着面无惧色的赵端。
本汗刚想退兵，明军的援军就到了。如此重要之事，他为什么要来告诉朕？等援军到来，他们完全有能力合击瓦剌，为什么要提前知会？
“大汗，前方有飞鸽传书。”
犹疑之间，一名将士举着两封书信走了进来。
也速迭儿取过书信快速观看。
“哈哈……”
看罢书信，他突然放声大笑。
“南昌侯，果然好胆色。可惜朱皇帝的计谋实在是太粗浅了一些。”
“此话怎讲？”
赵端露出疑惑之色，紧紧盯着对方。
“常遇春被阔阔帖木儿的大军挡在半路；大宁卫的援军遭遇暴雨，深陷泥潭。朱国瑞是不是觉得坚持不过明天，才派你前来恐吓于朕。”
说完，他将手中的书信递给诸位酋长。
“你的信鸽统统都被俺截获。你手中的信是假的！”
赵端略带鄙夷地一笑。
可在也速迭儿看来，他只不过是蒸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
“南昌侯，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事实吗？朱皇帝的手里只有傅友德一张王牌。可论骑兵战法，明军还差些火侯。
明日，只要本汗派杜尔伯特部坚守两冀。明军的骑兵就没有可趁之机。本汗倒要看看，朱国瑞还有什么底牌能够挡住瓦剌大军的攻击。
不客气地说，你们汉人最喜欢耍虚张声势的把戏。你以为凭借三寸不料之舌就能让朕退兵……简直是痴心妄想！”
也速迭儿一拍桌桉，眯起眼睛盯着赵端。
“大汗，明国皇帝肯定是怕了。知道打不过咱们，才派人来骗咱们退兵。”
看到胜利的希望，所有部落首领都感到神清气爽。打败明国皇帝是天大的好事，他们不愿意错失大好时机。
“也速迭儿，你怎么就这么自信呢？”赵端晃晃脑袋，“本侯说的都是事实，你就说敢不敢战吧？”
“你要战，便来战！”
也速迭儿觉得已经被成吉思汗附体，即将成为伟大的天可汗。
“也罢。正所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本侯话已带到，咱们战场上见！”
赵端转身就往外走。
“南昌侯留步！”
也速迭儿霍然起身，绕过桌桉追上他。
赵端不慌不忙地转回身道：“大汗还有何指教？”
“南昌侯，你空手而来，显得不太礼貌啊。”也速迭儿手扶刀把，“古人尝言‘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朕做为全蒙古大皇帝自然不能留下你的性命。可你连礼都不曾承上，是不是有点看不起本汗？”
“你想要什么礼？”
赵端隐隐猜到对方的想法，额头逐渐渗出汗水。
“南昌侯是明国皇帝的左膀右臂……朕看，不如就留下一条胳膊吧！”
话音未落，也速迭儿闪电般拨出佩刀，一刀砍向他的左臂。
“啊！”
年岁毕竟大了，赵端的身手远没有年轻时灵活。刀光闪过，他的左臂被砍落于地，疼得满头大汗。
“给南昌侯包扎一下，送他出营。”
也速迭儿在靴子底上蹭了蹭刀上的血迹，转身回到御桉之后……
看着被人送回来的赵端，朱国瑞泪如雨下。
“赵二黑，你就是个混蛋。朕有的是办法留住也速迭儿，你为什么要只身犯险？”
躺在床上的赵端因为失血过多，黢黑的脸都变得发白。
“陛……下，臣……愚笨……不能为您分忧……只能用笨……法子。臣……命贱……臣……想兄长了……”
“朕不许你死！朕还要你护卫宫禁！”
朱国瑞大声咆孝，催促医官给他疗伤。
面如白纸的赵端断断续续地说道：“陛下……赵献过继……兄长。您务必让他袭爵……”
朱国瑞赶紧答应：“你放心，赵献可以继承德胜的爵位，赵麟也会继承你的爵位。你的两个儿子各自传承香火，与国同休。”
“谢……陛下……”
赵端脑袋一歪，紧紧闭上双眼。
“赵端！朕命令你活过来！”
朱国瑞顿时痛哭失声。
旁边的茅成和仇成也是抱头痛哭。
营帐内的气氛变得异常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