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徘徊在重姒的门口,神色间满是惴惴不安,她试图伸手敲门,可见室内烛火以灭,却是再不敢像以前一般无所顾忌的打扰国师。
她拿不定主意,更猜不出国师的心思,今日猛然听闻自己为了取得许持言的信任而迫害了的人是国师的妹妹后,她就一直忐忑不安,自见识过国师的手段后,她再不敢狂妄自大,更是一直惴惴不安。
心内踌躇不定,既怕打扰了国师的休息,又怕自己长时间的逗留被将军府的人发现,更怕的却是自己的擅做主张已经惹怒了国师。
站在门外徘徊许久,终还是不敢贸然进入房内打扰,思来想去还是明日瞧瞧国师的反应,再前来请罪才最为稳妥,正欲举步离去,此时门内却悠然的传出一道极低的声音。
“进来。”
明明已经是睡了的人突然出声,施妗羽又是一惊,她在门外已是站了许久,且又是极为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可国师却偏偏在她准备离去的那一刻才出声,一个人是要将人性掌握的多么深刻,才能这么准确无误的在她有任何动作前,就猜出她心中所想。
更何况刚刚那一刻下的决定,连她自己也是才下的决定,国师确是比她更能准确的判断自己的心思。
施妗羽心内波涛汹涌,却丝毫不敢耽搁的快步进入屋内。
室内烛火依旧不曾亮起,因此,她看不见那人的神色,只能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妗羽,你做得很好。”
一如既往的声音,温润的使人不自觉的便对眼前之人放下了防备,若是以往她亦不会感到任何危险,甚至于会卸下防备,可这一刻,在经历过那样的事后,她只觉那温润的声音中一呼一息间皆是利刃。
现在的她无异于与虎谋皮,也许现在抽身而出,还有一线生机。
感觉到施妗羽的紧绷,重姒笑了起来,低柔的嗓音轻道:“只要你乖乖听话,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是。”她还有什么选择呢,荡,他只忠心与国师的,她便也只能……
“漆雕荡受了些伤,若是让他长久奔波,只怕会连累伤口溃烂,是以我并未带他出来。”
“还望妗羽不要怪我。”
施妗羽微微低了低头,她决不能留荡一人独自面对重姒!以荡的心性,若是国师下令让他自尽,为了家族荣誉,他必定连丝毫的犹豫都不会有!
尽量让声音显得与平常无异,施妗羽嘴角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怎么会,国师大人这么照顾荡,妗羽简直感激不尽。”
重姒支撑着缓缓起身子,施妗羽连忙上前扶住重姒“妗羽对我生疏了呢,以后漆雕娶了你,我们便也就是一家人。”
说着重姒轻轻拍了拍施妗羽扶着她的手,柔声道:“我已经视妗羽为自家人了,等此番回府,我便让你与漆雕完婚。”
施妗羽瞪大了双眼,她低下头,一时难以有些掩饰住自己的情绪——等此番回府,我便让你与漆雕完婚!
“真的?!”
“只要此番一切顺利,那你的婚事想来不出几日便也就到了,希望这次能一帆风顺,不然,你的婚事少不得便也就要多拖上些时日了。”
言下之意便就是,只要许持言同意了出战,那么国师便就会给她做主,若是不同意,那么……之前所说的一切,便就全部作废!
这一次的夜谈,令施妗羽坐立不安的同时,却也不由得让她情不自禁的欣喜若狂。
只要,成功让许持言答应出战,那么荡就会娶了她,她就会成为荡的妻子。
施妗羽睡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好不容易挨到了清晨她以往起身的时间,便再也按捺不住的去找了许持言。
如以往一般小梨的房中只有许持言在,整个房内很是温馨,许持言在小梨的房中为她梳洗,她挂起温和的笑容,将梳子从许持言手中接过,笑道:
“这些时日来,世子总是这么细致的照顾着小梨,大至生活起居,小至衣食挽发,亦皆是您亲手打理。”
许持言微微一笑,低头敛下眼中的悲伤“这是在下唯一能为小梨做的了,自然不能再假以他人之手。”
灵巧的发丝一缕一缕成结,食指微微一勾,将最后发丝一起挽起固定在耳际,一个双丫髻便就梳好了。
“小梨有世子这样的一个哥哥,真是她的福气。”顿了顿,施妗羽犹豫许久,踌躇的注视着许持言。
“有句话,妗羽不知该不该说……”
许持言将视线转向施妗羽,嘴角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旦说无妨。”
施妗羽抿了抿唇,目光转向了小梨。
“您知道的,我的父亲是一名将军,我从小跟随着父亲,生活在天子之地,亦因为我的父亲是一位将军,我有幸入宫中拜见王上,亦能知晓一些战事。”
一直以来低垂的眸子猛然直直的看向许持言,毫不避讳的看着许持言,道:
“流鉴一直觊觎我大辰,而且近日来他们动作频频,父亲猜测他们不日便会攻打我大辰,可我大辰一直以来却无可令三军臣服之将,军心不齐,民心慌慌,这时贸然迎战,必然会……即便侥幸赢了,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到时百姓流离失所,国家残垣断壁,世子身为将陵后人,又如何忍心看到这一切发生。”
许持言顿了顿,道:“将陵,不涉,朝政,不杀,一人。”
低下头,施妗羽收回逼人的视线,不在执着的咄咄逼人,转而道:“持言,当今的皇上,是个心胸狭隘之人,这么多年来,将陵早已是他的一块心病,若是这时将陵独善其身,你以为,将陵最后的下场会如何?”
许持言皱了皱眉,突然回想起箜,不,是国师的话……
——“你可知道?数十年来,将陵,已经成了帝王的一块心病。”
——“若是将陵再无一人可用,‘将陵’便就不再是将陵的‘将陵’了。”
当时只当她是在提醒他,当今圣上意图收回将陵,可刚刚妗羽的话却让他明白了昨日箜话下的未尽之意——圣上不是想要收回将陵,而是意图让将陵出战,否则便会对他们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但是——
如果将陵有人可用,那么将陵便就永远是将陵,许持言轻轻看向站在身侧的施妗羽,眼中神色不定。
“妗羽……。”
许持言的声音很轻很轻,其间蕴含的着不明意味的决定,终是微微叹了口气,只不再多说半句,弯腰将小梨抱起,缓步离开,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不要让我后悔当日以命救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