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天狼伸手要拉穆森起来时,他在一旁看着穆森眼中有决绝之意,怕是起了同归于尽之意,起先想出口提醒天狼,不知怎地话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果然不出他的意料,那个女鞑子的示弱有诈,储芳看着天狼摔下去,心中竟是隐约有些欢喜。
这牧人帮最早的十来个人是跟着他储芳的,就连这个名字都是储芳起的。这小小的牧人帮不到二十个人和朝廷周旋了数年,虽也有新人加入,却还是死的人多,渐渐就有叫朝廷赶尽杀绝的势头。就是在这时,天狼同储芳两个相识了。
要是论起身上功夫来,储芳倒也不输给天狼许多,可真要说起心思缜密,说起舌灿兰花来,储芳是望尘莫及天狼。在天狼的谋划和游说之下,牧人帮声势渐渐扩大,不论是新来的帮众还是从前的帮众,无不以天狼马首是瞻。所以储芳就叫天狼做了帮主,自己居了副帮主之物。
从前天狼和储芳两个倒也合作默契,所以储芳才会以身犯险到北京去劫法场,解救天狼。可自打天狼从法场上将那个女鞑子劫持回来后,两人渐渐就有些离心。以储芳的盘算,这样一个满手血腥的女鞑子,就是杀了她也是应该的,平日里叫她零碎吃些苦头更是应该的。不想天狼虽也叫人捆着她,却是不许人殴打虐待她,更不许人对她有非分之举,储芳早生不满,口中不说,心里也猜疑天狼是叫这个假惺惺,装腔作势,惯会拌可怜的女鞑子迷惑了,只是不好质问罢了。这回看着天狼叫女鞑子扯下了山崖,心上竟是隐隐松了口气。听着帮众们涌过来问他主意,咬了咬牙,定了定神才说:“这山崖说高不高,也总有几十丈,帮主这一摔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这话一出,牧人帮的帮众们都痛哭起来,不住口地诅咒穆森,只说她这样狠毒残忍,死后必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又争着要下山去寻找天狼尸身。
储芳听着兄弟们满口的诅咒,也不出口劝慰,待得他们哭够了骂足了,这才抬头道:“骂有什么用!你们骂一骂,帮主就能活过来了?!照着帮主遗体,帮主就能瞑目了!大错特错!帮主在生之时心心念念都是反清复明的大业,如今他不在了,我们总要继承他的遗志,更要为帮主他老人家复仇雪恨!”
周庆从来跟着储芳,听他这样讲,不待其他帮众说话,已经接口:“副帮主说得对!我们要为帮主他老人家报仇!如今只请帮主拿个主意,只要能反清复明,只要能为帮主报仇雪恨,我周庆甘愿为副帮主驱使。”
周庆这一开口,余下的天狼帮的帮众们纷纷跟从,都说愿听储芳的话。储芳道了此时才有一呼百诺之感,当先站起了身,双手握拳道:“帮主安排下埋伏,要引血滴子进埋伏圈,再引爆火药催动滚木礌石,便是那些血滴子有通天的本领也是插翅难飞。如今帮主虽不在了,我们也只需依计而行。杀尽那些血滴子为帮主他老人家报仇!”
一旁一个叫做汪志成的牧人帮的帮众听了储芳的话,忍不住出口问道:“副帮主,帮主当初是打算以那个女鞑子为诱饵引诱那些血滴子进入埋伏圈的,现在这个女鞑子摔下山崖,只怕尸体也找不着了,可拿什么来做诱饵呢?那些血滴子也是十分狡猾的,只怕不肯轻易向前”储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淡淡道:“谁说我们没诱饵了?只要明天血滴子们到伏牛山来,我必定能叫他们有去无回。”说话间朝着树林外看了过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第十六章
白兰没有跟着储芳天狼等追过去,只在原地等着。在她心上,便是哪国女鞑子再厉害,有天狼在必然束手就擒,到了明天就好杀了她为父亲报仇了。所以看着储芳等人陆续从树林里出来,满脸笑着迎了过去,往储芳等人身后看了眼,是黑黢黢的树林,不见那女鞑子还罢了,竟是不见天狼,除了储芳,余下诸人的脸上都是凝重之色,有几个人的眼眶都是红的,白兰就有些着慌,勉强笑道:“储大哥,帮主是不是追那女鞑子去了?”白兰话音未落,就听着一汉子哭道:“帮主叫那女鞑子害死了!”就把天狼如何上了穆森的恶当,叫她扯下了山崖同归于尽的事说了。
白兰乍闻噩耗,脚下顿时一软,跌坐在当地,心口一股愤懑悲痛之情直冲咽喉,喉头咯咯作响,只是哭不出来。储芳在她跟前蹲下了身,起手按住白兰单薄的肩头:“那女鞑子狡猾已极,心思十分歹毒,竟是以身作饵来诱使帮主踏入险境。将她挫骨扬灰才能泻我心头之恨。只是如今也顾不得搜寻帮主了,替帮主报仇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你想不想给帮主报仇。”
天狼要是不发狂性的时候,正是个温柔体贴的,同牧人帮一众粗人全不相同,白兰如今正是豆蔻年华,情窦初开的时候,就把一颗芳心都系在了天狼身上,听着天狼叫那女鞑子害死了,心痛如绞,脸上泪水横流,只是哭不出声来,正抖着身子战栗,忽然听着储芳说要为天狼报仇,伸出手抓着储芳的袖子道:“只要能为帮主报仇,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储芳听见白兰答应得爽快,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来:“女鞑子那身血滴子的衣裳还在不在?”白兰张着泪眼盯着储芳看,想了想,默默点了点头。储芳一把将白兰从地上扯了起来,笑道:“这是帮主英灵不远,保佑我们明天能马到功成。”
什么血滴子,什么神机营,到了我这里,管教你们有来无回。天狼兄弟在地下看着这等大功,也该瞑目了。储芳松开了抓着白兰的手,把牧人帮的帮众们叫了过来,要重新布置埋伏。
那边纳穆带着十三陈泰等人一路追下来,虽然血滴子也有自己的眼线,无奈天狼为人实在狡猾,不时就叫他滑脱过去。这半个月来竟是叫他吊着走一般。虽然纳穆知道天狼这样作为,必然是有后招等着他们这些血滴子,可是穆森在他们手上,前头便是龙潭虎穴也得硬着头皮闯那么一闯。
今天纳穆听说天狼等人进了伏牛山,以他这些年来领队的经验,知道天狼必定在伏牛山设伏,生死决战就在明日,十三,陈泰,胡图等人也是心知肚明。大战在即,没一个人有心思说话,只是围在火堆边,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出神。
十三在陈泰身边坐了会,就站了起来走到纳穆身边坐了,拿了树枝在地上乱画了回,低声问:“大哥,你说穆森还活着吗?”十三到底年轻,又同穆森走得最近,一想到她可能已经遭了毒手,声音都抖了起来。
纳穆听着十三的话心里发沉,离着天狼一行人越来越近,纳穆也越来越不安,夜间时常做梦,梦见的无非是穆森在受苦,那些逆贼对她拳脚相加,横加折辱,脸上身上再没一块好皮肤,一口口的吐血。纳穆虽知道是做梦做不得准,可每回看见依旧是目眦欲裂,常常惊醒。这个问题他也不是没想过,每回想到就转过念头去,告诉自己,天狼既然要用穆森做诱饵就不会伤她性命。可明天呢?纳穆抬头看了看天空,天上一轮满月,满天的清辉。明天的天气一定很好。
天蒙蒙亮的时候,纳穆就开始布置任务。如同以前几十上百次执行任务一般,只是,这一回穆森不在。纳穆的目光在十三,陈泰,胡图等人脸上一一扫过之时,心头一阵抽痛。尼楚合,等着我,我们一起回家。
伏牛山伏牛山连绵数里,山虽不高,胜在曲折蜿蜒,险要甚多。入山口很是广阔,山路也很是平摊,但往里走不上一刻,山路就会越来越窄,最狭窄之处仅容双马并骑。不得不说,天狼正是个机智狡猾的,这个地方血滴子很难施展开来。因为血滴子飞行都靠着机括铁链,不大受人力控制。一旦出手就很容易就撞着两旁的山壁,血滴子运行都依靠着机括,撞向山壁的冲力,极可能损坏血滴子的机括,使血滴子成为废铁。
纳穆看着蜿蜒的山路,正要叫十三等后退,再寻路过山,不料一旁的十三忽然大喊一声:“穆森!我们来了!”原来在前面不远处的山壁上长着一颗歪脖子树,一个身穿着血滴子制服的人叫绳索捆得粽子一样,从树上吊下来,满头青丝散乱地垂下来,遮住了容貌,可瞧着身段纤细,不是穆森又是哪个?
纳穆比十三还要早瞧见吊在树上的那个人,同十三不同,他竟是动也不动,看着十三追下去,大为着急,出声喝止已经来不及了,十三乍一瞅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