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守卫森严,不过刘锡命有腰牌在身,倒也一路畅通无阻。
“咯咯咯,皇兄你抓不到我。”
刘锡命跨入慈庆宫的宫门,便听到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从侧殿传来,一个身着黛紫色罗裙的小女孩一边娇笑一边从侧殿里跑了出来。
“看你往哪儿跑”,一个身着明黄色直裾的总角男童跟在这女童身后,两人笑闹不止。
突然看到侧殿下方站着一个身着六品官服的英俊男子,追着女童的那个男童一下子停了下来。
他脸上微微一红,站在宫台上指了指刘锡命朝身边一个身着绿色太监服的白面男子问道:
“这人是谁,本宫为何没有见过?”
不等那太监回话,刘锡命直接翻身下拜回答:“臣新任翰林院侍读刘锡命拜见太子殿下。”
刘锡命眼前这童子一身打扮,让他瞬间便明了了这童子的身份。
不是崇祯的皇长子朱慈烺还能是谁。
也许是没想到这会儿还会有外人进来,朱慈烺听见刘锡命自报家门脸上一红。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因为跑动松开的襟口,一本正经地拱手还礼,“原来是父皇替本宫找的侍读,卿家免礼。”
狗日的封建社会,才刚刚跪完一个童子的刘锡命心中吐槽几句马上站起身来。
不等他开口,朱慈烺故作镇定地开口道:“方才本宫是和长平公主开玩笑的,刘卿切记不可将此事对外人言道。”
此前那女童嘟着嘴从廊檐下走了过来,一脸无奈地看了看刘锡命气闷道:“怎么又来了个书呆子。”
“不得对大臣无礼”,谁成想朱慈烺竟然颇有魄力,直接对着长平公主大喊一声。
见这粉雕玉琢的小女童马上变得眼泪汪汪,刘锡命有些哭笑不得的赶忙再次朝她行礼。
“殿下不必如此,都是臣无状,未曾等宫人通报。殿下兄妹之间情谊非常,自是令人羡慕,臣不会对外人说起的。”
长平公主已经有些云转多雨的表情一下子收束过来,破涕为笑道:“刘侍读却不像一般的书呆子哩。”
刘锡命苦笑一下,怎么自己说来说去都是书呆子。
不过说起来崇祯对于太子朱慈烺的管教却是颇为严厉,看得出他对于太子寄予厚望。
而朱慈烺行事也确实颇有人君之风,和刘锡命粗略一聊,见其风度翩翩更兼学识渊博,也不由得大生敬慕之心。
眼见临近中午,朱慈烺索性留下刘锡命一同用膳,一手拉拢人心的方法用的炉火纯青。
等到下午
时分,另一位东宫侍读邱致中也赶了过来,两人寒暄一阵便又陪着朱慈烺听习日讲,间或提供一些读书咨询,在慈庆宫内的第一天上班就到此为止了。
乾清宫内,崇祯听到曹化淳前来奏报太子与刘锡命相处甚欢的消息时,不由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今日殿中,虽然刘锡命提出的让朝臣募捐一事被他否决了,但是他也切实感受到了刘锡命心向朝廷之心,否则谁会提出这种建议,要知道刘锡命也是大臣中的一员。
“给东宫的奴才说一声,对待新安伯要恭敬一些。”,崇祯头也不抬地向曹化淳叮嘱了一句。
曹化淳脸上闪过一丝笑容,“老奴知道了。”
夜间,杨嗣昌府上一片灯火通明。
跟在杨嗣昌身后走入书房的刘锡命赫然发现,屋子里已经乌泱泱地坐了一大帮人,想来是楚党中人已经全部到齐。
才走进屋里,当先一名长脸鹰鼻的老者便站起身朝刘锡命笑呵呵地拱了拱手。
“新安伯亲自来访,真是难得,上次你到京城之时,老朽病卧在榻,未曾有机会一叙,实在是可惜,还请新安伯勿怪才是。”
杨嗣昌笑着给刘锡命指着这老者介绍道:“这位便是礼部侍郎姚明恭姚玄卿。”
刘锡命心中嘿嘿一笑,看来杨嗣昌是把自己的抱怨转达给姚明恭了。
既然人家有意结好,刘锡命便不打算深究,马上也跟着笑而拱手,“姚公哪里的话,刘某乃是小字辈,上次是我未曾主动拜访,还请勿怪。”
“哈哈哈,大家都不必客气了,请坐吧。”
杨嗣昌作为主人,干净利索地指挥起全场人道,他先是一一替刘锡命介绍了一遍书房中的众人,紧接着便向众人叮嘱道:
“如今朝中争斗日趋激烈,百官之中未尝有不抱团者,我等楚人本就与川陕士子亲如一家,今日新安伯难得造访,我等可不能怠慢。”
“那是,那是”,都察院佥都御史李文涣带着一帮楚党官员赶忙应和道。
虽说刘锡命只是一个正六品的侍读,但是现在朝中谁都看得出来他简在帝心,楚党本就势微,自然是能拉拢一个算一个。
刘锡命也只得再次起身致谢。
一番寒暄之后,杨嗣昌正色看向众人,“老夫今日方才入宫与陛下答对,往后一段时间,朝廷大事便在剿灭流贼之上,诸位皆是老夫好友,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但不知文弱兄是何剿贼方略?”,姚明恭捋须而问。
杨嗣昌微微一笑看了看刘锡命,“我与新安伯都是一个
想法,剿贼务必断其手脚,捆缚其身,因此老夫所献者乃是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计……”
听到杨嗣昌将自己的计略娓娓道来,楚党中人无不拊掌趁赞,听到刘锡命竟然已经提前建言,姚明恭等人更是有些高看一眼。
李文涣闭目细思,蓦地睁眼问道:“文弱此策确实是良策,只是虽有良策还得有良臣施行才是,不知文弱属意谁人来任这五省总督和五省总理?”
“现任三边总督洪承畴剿贼有方,可以继续担任五省总督一职,只是现任河南巡抚、五省总理王家桢剿贼不利,以老夫观之,恐怕只是草包一个,我已有想法将其拿下,只是不知谁人可以代替。”
“文弱兄,我有一人可堪此大任”,杨嗣昌说完,姚明恭沉思片刻有些邀功地朝他推荐一人道:“现任两广总督,也就是我的儿女亲家,熊文灿熊心开你觉得如何?”
杨嗣昌沉思不语。
良久之后他才字斟句酌说道:“熊心开督镇两广,以至岭南无事,确实算得上是能臣,不过听闻此人善行招抚之策,我恐其对流寇不能下狠手啊,要是有流寇从中原走脱,只怕就要坏事了。”
“这……”
姚明恭顿时有些坐蜡,这一点他也不知如何辩解。
倒是刘锡命听闻熊文灿的名字心中一动,他笑着朝杨嗣昌拱手道:
“杨公,窃以为姚公所荐之人最是适合不过,熊制台虽然善行招抚,但是观其往日所为,举凡受招抚者无不忠于朝廷,不敢再犯。”
“如那现任福建总兵官郑芝龙,其原本是海上大贼,一旦被熊制台所抚,如今便已替朝廷守卫海疆,不仅沿海匪患平息,更使朝廷不费钱粮多出数千兵马,可见其人知人,有如此良臣在,杨公何愁大事不成呢。”
不知道是不是刘锡命的话颇有分量,杨嗣昌的神色明显有些松动。
姚明恭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刘锡命,再次加把火道:
“文弱,你且放心,熊心开与我关系非比寻常,有他在,你的许多意图岂不就能顺利推行,到时剿贼也要方便许多啊。”
杨嗣昌总算定下心来,“好吧,那回头陛下问起时,我便想朝廷举荐。”
“光靠这几人恐怕还不够”,刘锡命突然想起前几天浙党在朝堂上给自己下烂药的事情,顿时心中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当时崇祯封赏自己的时候,就是史范这帮人最先跳出来,要是没有温体仁的支持,刘锡命打死都不信。
只不过刘锡命考虑到自己人微言轻,打算忍让一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