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角不禁流下一滴透亮的眼泪,恰如了那句话——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越国皇宫——
高坐在案台前的越不缺,下首是崔文化。
只是他却不似平常那些大臣那般都是跪着觐见,他束手站在下方,这是他的特权,可见越不缺对其礼遇有加。
“见过王上。”崔文化略微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隐隐带着回音。
这时候,越不缺才仔细打量起他来:崔文化虽发须皆白,他的皮肤却保养得较好,单看他的肌肤谁也看不出疲劳之态,眼睛明亮有神。
古语有云相由心生,他的模样长得正气凛然,使人一见便不由得肃然起来。
“崔太医,朕今日请你来是想问问,那个孩子如今怎样了?”越不缺清冷的声音响起。
他用了一个请字,足见对崔文化的尊敬。
抬起头,崔文化炯炯地看着越不缺,眸中划过一丝对于自己的自信:“禀报王上,那小娃儿先天不足,本就极为凶险,如今臣正在仔细小心地调养着,王上尽可放心,并无生命之忧。”
“如此说来,便有劳崔太医了,需要什么药材崔太医便取就是了。”越不缺听了,心下甚为满意。
“那王上若无什么事吩咐,臣这就告退了,小娃儿现在太小,臣还要去看着他呢。”崔文化心里不由自主地牵挂着那个孩子,他拱了拱手对越不缺道。
看着崔文化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越不缺心里轻快起来,他放下手中的朱笔准备去看看司徒瑾,顺便也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自司徒瑾生产以来,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了,他吩咐了宫人将她接回皇宫静养,如今也是时候该去看看她了。
他这样想着,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不少。
越不缺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司徒瑾就扑了过来。
她近日看来,过得并不是很好,发尾微微地焦枯,两只明亮的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只是即使是这样,也掩盖不了她的绝色之姿。
“越不缺,我的孩子呢,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司徒瑾声音隐隐带着一丝尖锐,这些天来对于孩子的思念将她折磨得快要崩溃了。
不等越不缺开口,司徒瑾又大声怒斥起来:“你怎么这么狠心,我费尽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你见一面都不让我见就硬生生地抱走了他!”
都说一孕傻三年,司徒瑾此时便是个中典型的,这周围人来人往的,越不缺身后还跟着大大小小的太监,她也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只怕听到的人都要生气。
果然,越不缺的脸色黑了下来。
“走走走。”还是李德明会看情形,他见越不缺脸色不好,赶紧小声催促,带着那些人离开。
这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他们二人了。
她颓然地倚在柱子上,越不缺的沉默让她心慌不已。
“你想知道你的孩子在哪吗,那你就好好伺候一下朕。”越不缺暗自深吸一口气,想喝杯茶冷静下再坐下来同她好好谈。
只是司徒瑾却会错了意,她站直了身体,怒目圆睁,“你休想!我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我司徒瑾宁可死,也不会伺候你这种人!”
她的话句句戳心,越不缺眸子里迅速地聚集起风暴,他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司徒瑾的声音:“我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我宁可死……”
越不缺被压抑着的嫉妒又腾腾地冒了出来,他的声音泛着森森的寒意:“你不是想知道你的孩子去哪儿了吗,朕告诉你,那个孽种已经死了!”
司徒瑾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瞪大,脑海中直回响着那句话:“死了!死了……死……”
“啊!!”司徒瑾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凄厉的尖叫,歇斯底里地朝越不缺抡着拳头,一拳一拳地砸着。
他轻松地抵挡着,眸中也是无尽的怒火,越不缺一把抓住司徒瑾纤细的手臂,禁锢住她。
只是没等越不缺接下来说出什么,司徒瑾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身体软软地朝后面倒去,所幸越不缺拉住了她。
怀里的司徒瑾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越不缺眼眸中滑过一丝焦急:“来人,宣太医!”
等司徒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她赤着脚想走出门外,却被门口的士兵拦住:“姑娘请回,王上吩咐了,你不可以出去。”
看来,自己是被软禁了吧。
司徒瑾徒劳地坐在床上,她四处张望一番,却不见石榴的身影。
强撑着无力的身体,司徒瑾慢慢地挪到门口,声音虚弱无比:“请问有没有人知道,我的婢女石榴去哪儿了?”
那两个士兵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烛火在房间里幽幽地燃着,耗尽了最后的灯油后委顿地熄灭了。而司徒瑾也似这灯火,慢慢地快要油尽灯枯了。
她的身体迅速地衰败了下来,只是在这越国的深宫中,又会有谁想到要来探望她呢?
孩子已经没了,司徒瑾连最后活着的欲望都熄灭了下来,她每天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脑海中什么也不想,偶尔想着死亡。
“吃饭了。”门外传来士兵冷淡的声音,门被打开,又关上,只有一个托盘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司徒瑾微微侧过头去看了一眼,便转过头不再看。
这时,房间的窗户微微动了一下,随着一声“啪嗒”声,一只瓷瓶骨碌碌地滚了进来。
她强撑着坐起身来,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去够,够不着。
慢慢地挪下床,司徒瑾捡起瓷瓶。
冰凉沁骨的瓷瓶上,“鹤顶红”三个字鲜艳刺目。
把瓷瓶拢入袖中,司徒瑾也懒得去探寻究竟是谁丢进来的。一个将死之人,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好奇心。
今天或许是个好天气,日光透过窗柩照进来,灰尘四处飞舞找寻不到根脉,司徒瑾掏出瓷瓶,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明媚的阳光照在司徒瑾衰败的脸上,她像一朵即将枯萎的牡丹似的,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清亮的眼珠直愣愣地盯着虚无缥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