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几点了……?」
易鬼皱着眉茫然无措地环顾着四周,耳边时不时传来丁丁当当的酒瓶磕碰声。
一张张木桌木椅陈列在眼前,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呼呼大睡的酒徒,大多是马夫或农民之类。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易鬼强制将脑中的那股眩晕清出一点,暗紫色的纹络渐渐爬入他的瞳孔之中,眼前白茫茫的模糊瞬间消散开来。
易鬼睁大着眼,瞅了瞅左右边。
罗波斯一脸安逸地侧靠着桌子的一角,背上盖着一条粗长挂布,像是羊皮的颜色,就那么披在他的肩膀上。
轻微的呼噜声从他鼻子中传出,同时伴随着他嘴里呼出的气,吹向了同样趴靠桌子一角的锥斯的刘海。
两人相对面地侧靠着桌子,同时呼吸吐出带有酒味的空气。
「喔,你醒了?来一杯吧」
看到易鬼茫然的模样,在柜台那收拾酒瓶子卡多娜笑了下,拿出一把茶壶倒了一杯递给他。
尽管看得清眼前的事物,但思维却还没恢复完全的清醒,依旧带着模糊。
易鬼恍然若失地伸出双手接过这个温热的木杯,呆呆地点了点头,抿了一口里面的茶。
「噗——!!!咳咳、咳咳,我草、这、这什么?!」
易鬼猛地喷出一大口,惊魂未定地盯着杯口,小心翼翼地盯着里面的液体,久久无法平静内心。
口鼻之中瞬间充斥着极其灼热带有刺痛的痛感,同时一股极酸又极涩的味道涌入舌根,直冲喉咙。那股气味将处于迷糊状况下的易鬼瞬间唤醒,茫然失措的状况变换为惊魂未定的活跃。
「哈哈、哈哈哈……咳嗯、抱歉」
卡多娜捂住嘴不停笑着,肩膀如筛糠般抖动。
「这是我这最好的醒酒茶了」
「醒酒茶……?」
易鬼低下头死死地盯着杯中的液体。
「还有这种醒酒茶?」
卡多娜走上前拍了拍易鬼的肩膀。
「年轻人嘛!大早上就是要有活力一点!好了,把你罗波斯叔叔还有锥斯叔叔叫起来,该走了。泡在酒馆里的话,可不是什么好男人哦!」
易鬼放下杯子说了声谢谢,却绝不碰这杯醒酒茶。
大脑已然清醒,思绪也理好。
将昨晚的事情一步步回想了一下,易鬼轻吐了一口气,推了推罗波斯。
「起床了」
「嗯……?额……别闹……」
罗波斯手一摆,不偏不倚地拍了易鬼一巴掌,接着手臂一翻靠着另一头桌边睡去。易鬼被打了个懵逼,呆了两秒后,他的嘴角边露出一丝坏笑。
「来啊,咱们再喝一杯」
「嗯……?喝一杯?好啊……来……」
罗波斯睡眼朦胧地缓缓抬起头,轻微摇晃着脑袋。
易鬼手一抓,抓过那个装有醒酒茶的木杯,直接扒开罗波斯的嘴往下灌。
罗波斯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眯着的眼缓缓睁开。
「嗝——!」
一个极长的酒嗝顺着那口醒酒茶从肺腑之中涌出朝上冲出舌根直接吐出了一口带有辛辣与浓重酒气的气味。
这股气味不仅冲向了罗波斯面前的那面空气,同时还顺着鼻腔直接收了进去。
与此同时,极其剧烈的咳嗽和呸声不断响起,顺带着还有呕吐物从罗波斯口中吐出。
难以想象:堆积了一整晚的酒气带着这杯浓烈辛辣的温热醒酒茶顺下去,直接激发了肠胃中所有的酒物,一股脑地将罗波斯肚中的所有食物带出来。
「呕——咳咳、额呕——!嗬……嗬……呕——!」
罗波斯低着头,不停朝着桌脚下吐去。
易鬼在旁边一脸懵逼,呆呆地抚着罗波斯的背,帮他顺一顺气。
这杯醒酒茶的杀伤力……这么可怕吗?
易鬼所不明白的是,一夜下来体内所堆积的酒物导致的肠胃不顺。
即使在军中带过五年来,他也很少喝酒,自然更谈不上参加酬军的酒会,也并不喜好这令人沉醉的液体。因此也没体验过宿醉的感觉,也不明白为什么就一杯醒酒茶会导致呕吐这么夸张的结果。
罗波斯的呕吐声自然将卡多娜引来了,她一脸嗔怒眉毛挑起,手中拿着一杯清水。
「罗波斯你个王八蛋!又把老娘的店给弄脏了,快点,喝了它!」
罗波斯接过,一口饮尽,惬意地呼了口气,感慨地盯着卡多娜。
「真是救了我这条老命了……」
「哼!注意点,不然下次要你来拖地!」
卡多娜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罗波斯推了推锥斯。
但见锥斯却摸了摸头,轻轻就抬起头来,一脸白皙的皮肤和仍旧带有淡淡忧郁的眸子。
只不过那眸子的一角带有需要清洗的颗粒状物罢了。
锥斯痴痴地环顾周围笑了笑,从别的桌子上拿了一杯还没开盖的酒瓶或是只喝了一点的酒瓶,猛地灌了一口之后转过身。
「感受到了吗?这世界新的满满的恶意」
易鬼看着锥斯沉稳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
他头不痛吗?还是说……习惯了?奇怪……
比起那些正常宿醉的酒徒来说,原本应该头疼欲裂加上呕吐不止的情况却在锥斯身上根本没有显现,就像锥斯喝的不是酒,是水一样。
罗波斯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轻轻起身,拉过锥斯,两人傍着肩膀,相互靠着走出帘布。
卡多娜急冲冲地走出来站在柜子边。
「还没付钱呢王八蛋!」
罗波斯招了招手,头也不回地回应:
「下次,下次再给!易鬼,咱们走」
易鬼讪讪地对着卡多娜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个布袋。
卡多娜摇了摇头,浅浅地笑了下。
「下次吧」
「额……那再见……」
三人走出『玫瑰之都』,一路穿过田野,穿过深林,就那么徒步回到深林中的那栋小木屋前。
但见一个穿着黑白侍女服的少女并着膝盖独自坐在门槛前,头埋在其中。
随着脚步声传来,少女抬起头,接着几乎是以狂奔的速度冲向三人。
直接撞在易鬼的胸膛前,两只手牢牢地放在他的背上。
「易鬼大人!吓死华洛了!您去哪了?!」
易鬼默然,听着耳边传来的华洛带有细微哭声的嗓音。
他轻轻抚了抚她的背。
「下次不会了……」
华洛缓缓从易鬼身上离开,转过头怒目朝着一脸呆呆的罗波斯和嬉笑依旧的锥斯看去。
「罗波斯先生和锥斯先生,未免也太过失职了吧?!二位昨晚带着易鬼大人擅自去酒馆也太不体统了吧?!」
此时他们身上衣衫所散发出的酒味当然不会一下消散。
罗波斯讪讪地笑了笑,一手夺过锥斯手里的酒瓶放在身下。
「那个……我们昨晚学习到很晚,轻松一下……」
只见罗波斯和锥斯两人目光相交了一下,眼珠快速转动。
瞬间两人同步跪下,两手贴着地面头点地。
「求饶……不是,对不起!」
罗波斯顺口一说,立刻又改口。
锥斯轻轻抬起头,笑了下。
「绕我们一命」
华洛呆呆地看着两人突然作出的举动,感到好笑的同时却又紧张起来,连忙伸手。
「那个、二位请先起来……其实的话,去喝酒也并非不可……只是下次要跟华洛说一下……要知道华洛可是从起床等到现在……」
已然快到正午。
可想而知,身为一个侍女,醒来之后眼见只有自己一个人,易鬼还有那两个新来的导师却根本毫无踪影,谁知道是不是拐着易鬼准备拿赎金来的?来路不明的情况加上先前可能魔族会有派人来追捕的情况下。
华洛怎么会不担心呢?
几乎是不安到现在,连早饭都没吃。
罗波斯和锥斯拍了拍衣衫,干脆利落地从跪着的模式切换回来。
易鬼默然惭愧地低着头,突然转过头说了句:
「喝酒不好」
锥斯不知何时重新摸着酒瓶继续灌酒。
罗波斯一脸笑意地摸了摸头。
「妻管严妻管严」
「额、那个……‘妻管严’是……什么意思?」
华洛一脸认真地问着,她着实没听过什么叫‘妻管严’,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哪三个字。
罗波斯眉毛一挑。
「就是下次不会了的意思,妻管严妻管严啊,我们那边的风俗用语」
说着还用手指点了点易鬼的肩膀。
易鬼也点了点头,学着罗波斯的发音,但是并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三个字,只是重复:
「嗯嗯,‘妻管严妻管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