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后,默安可留下华洛后自行先回去。
贵族每日每刻需要学习的课程也极其重要,不会耽下落后。
留下华洛则是为了照顾易鬼伤势方面的问题,敷药等等。
临走之前还单独跟易鬼吩咐,每隔十天自己会带着食物和需要的用品物资来这里,顺带着还要勘察他的学习进度。
易鬼当然是频频点头,望着默安可上车后渐渐远去的马车,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深林中的一处坐落着一个大木屋,作为他们的临时住所和休息地。
罗波斯与锥斯坐在门槛前,注视着易鬼怔怔站在那的背影。
「我跟你说,你别告诉易鬼」
锥斯撅了噘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你说呗」
罗波斯神神秘秘地凑近锥斯的耳边。
「我总感觉,这对主仆的关系有些不一样……」
锥斯浅浅一笑,脑袋歪了过去闭上了眼,右手频频摆了摆。
「你又有什么奇怪想法了」
「诶,你别不信啊。我说真的……我说……」
眼见易鬼已然回过头缓缓走向这里,罗波斯闭上了嘴,起身伸了个懒腰。
「天气……不错啊。咱们该开始学了吧?」
「嗯」
易鬼点了点头,接着看向了锥斯。
他像一条瘫着不动的鲶鱼,就那么靠在门框边上睡着了。
罗波斯眼一蹬,一脚踹到锥斯屁股上。
我草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导师工作,你这就搅黄不干了?还他妈睡着了?!
起来啊狗贼!
只见锥斯昏昏沉沉的起身坐了起来,双眼微闭。
「急什么……去睡一觉……睡一觉晚上再说」
说完又倒了下去,一副甩手掌柜『你爱咋办咋办吧』的样子。
罗波斯是既无语又尴尬,缓缓开口。
「要不……要不还是先跟着我学好了……」
「不急」
易鬼倒是也学起锥斯的口吻。跨进门里却真的上楼睡去了。
这下轮到罗波斯纳闷了,坐在门框上思索。
正在操办下午茶的华洛往外头一望;一个倒着,一个坐着,就是不见易鬼。
手里捧了个茶盘走到门边去,乖乖地侍立在旁。
「罗波斯先生……」
「嗯?啥事?」
「额……那个……易鬼大人人呢?还有锥斯先生怎么……」
罗波斯“哦”了一句,缓缓回过头,仍旧对着屋前的那片青青草地。
「易鬼上楼睡去了,锥斯他在这睡了」
「那不会着凉吗?不行……」
华洛放下茶盘在门槛后,轻盈地踮着脚去拿了一条薄毯子盖在锥斯身上。
罗波斯郁闷地向后伸手拿杯茶,却怎么也没抓到,不得不转过身猛地一抓才拿到一杯茶,顺便嘴里叼了个坚果榛子奶油糕,大口地嚼着。
面对一片盈盈青青的绿草地和一些隐隐约约露出的棕黑色泥土,罗波斯无言地嚼着嘴里的糕点,喝着手中杯里的红茶。
该不会那句话被易鬼听到了吧……?
不会不会……那么远怎么听得到……
不对不对,也不一定……他参军过五年,还是个侦察兵……听力说不定非比寻常。
草……肯定是非比寻常了,肯定听到我说的那句话了。
妈耶……我干嘛说出来呢?印象分怕是减了个一半哦哦……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剩下九十分,随缘算了……」
一旁的华洛虽然听不懂罗波斯自言自语的什么“三分”“九十分”等等。
但也情不自禁地抿嘴一笑。
「罗波斯先生感觉是个挺有趣的人啊」
罗波斯怔了怔,回过头来对上华洛的微笑,看得呆了呆,突然出手又朝着茶盘夹了两三块糕点,接着转过身重新对着这片无言的草地。
暖阳洒草地之上,如金色地毯。
······
「唔啊~咂……啧……」
锥斯咂吧咂吧嘴,打了个哈欠伸了个腰,缓缓睁开眼睛坐起来。
隐约可以看清眼前的景色:一片数不清的树重重叠叠在周围,夏季的青草气味与蝉鸣缠绕在这栋大木屋的全身。
呆呆地望了眼前几秒,锥斯突然开口大喊。
「罗波斯!罗波斯!罗波……」
「啪!」
锥斯还没叫第三声,脑袋上就挨了个拳头。
转过头一瞧,罗波斯正坐在自己身旁。
锥斯摸了摸脑袋。
「你怎么每次都鬼一样?」
罗波斯又赏了他一个板栗,轻轻弹了弹锥斯的脑瓜。
「他妈的我以为啥嘞。叫叫叫,叫什么叫?!你是被熊吃了是怎的?搞得我正睡到一半,你这狗贼又叫起来,我还得从窗户口爬出来跳墙下来。说吧,你怎么了?」
锥斯怔怔地看着罗波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饿了」
罗波斯理所当然地又弹了弹他的脑瓜,随即从怀里掏出个小包袱,里面是一个个被挤压过的糕点,榛子杏仁奶油都糅杂在一起,倒是不大好看。
但锥斯并不介意,嘻嘻一笑抓过就往嘴里塞。
「现在、什么时候了?」
「现在是……」
话还没说完,罗波斯脸色一变,转身手直接探过,牢牢攥住一人,将对方直接抬起,脚离开地面。
正是易鬼,正一脸淡然,一身黑衣的装束。
「现在午夜了」
锥斯眯眼笑了笑,搓了搓手指起身。
「起来的刚好」
罗波斯松开了手,吐了口气。
「怎么不从正门出来?」
「因为我听到惨叫了」
易鬼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月。
「惨叫就是起床声咯……今晚咱们学什么?」
锥斯打了个响指,指尖上窜出了一抹绢黑带有质感般如同一小丝布条般的物质,“咻”地一声窜入了他的鼻孔中。
「今晚,我教你一个最简单,也是最难的,能不能吃暗魔法这门的饭,看你自己了」
「最简单又最难?是什么」
易鬼怔了怔。
从小到大,接触的最简单的道理便是,好事与坏事这两点。
『最简单也是最难的』究竟是什么,他着实不懂。
这就等同于『好的坏事』一样,无法理解。
锥斯直接拉过易鬼的手臂,两人坐在大木屋前的这片草地上。
下身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的冰凉与微微湿润不知为何让却令人感到舒适和安逸。
尽管有淡淡的月光,但这月光只洒在周围的树木丛中,还有这大木屋上。
门前的这块草地却是点点没有。
但这并不重要,因为锥斯闭上了眼,同样他让易鬼闭上眼。
「暗系魔法之所以这么少人学,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嗯?嗯……因为这个国家,他们不喜欢黑暗与邪恶之类的东西,所以没人学暗系魔法吧?」
「这算一点,有三点」
锥斯轻轻一笑,均匀地呼吸着。
「在这片大陆上,真正有修习暗系魔法的魔法师,不超过三十人」
「三十人?!」
易鬼这下倒是惊讶了。
古辛大陆之上,崇尚着魔法与剑。
除去没有魔法天赋的那类人,剩下的那匹贵族还有隐藏的魔法种子平民也是很多的。
而锥斯说的是“这片大陆”而不是“这个帝国”。
说明的是,不仅于崇尚魔法的贝利亚尔这个王国都鲜有人去学暗系魔法,就连崇尚强大力量的阿加雷斯也很少有人去学暗系魔法。
暗系魔法究竟有多冷门?什么原因竟然让学暗系魔法连超过三十人的都没有?
人类不喜黑暗也情有可原,但就连阿加雷斯这个恶魔王国,天生体内就带有魔源的种族,天生就向着黑暗的种族,却也鲜有人学暗系魔法?
着实令人惊讶。
锥斯倒不在意,似乎也对易鬼的惊讶早已意料之中。
「你也觉得很奇怪吧,因为第二点是:暗系魔法太弱。当然这是对于他们来说的,暗系魔法虽有完整的体系,但是却大多是迷雾、毒之类。可想而知……」
易鬼点了点头。
魔法这类东西,平民很大程度上是一辈子都接触不了的,天赋与资源之类的东西基本也都被贵族上层们垄断。
而贵族们自恃身份,怎么可能会在比斗中用迷雾、毒等手段呢?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暗系魔法的最强之处」
「最强之处……是什么?」
锥斯嘴角略微翘起,打了个响指。
瞬间从地面中窜起了无数的幽黑燃烧的火焰,散发着淡淡的光,照亮着易鬼的脸。
他几乎可以从里面看到自己的瞳孔深处的黑暗。
「那就是无处不在。无论白昼,还是黑夜,暗元素,是源源不断的。它不像光,不像水,不同于其他所有元素的事物。它本身就是无法断绝的存在,任何地方都会有的存在」
响指一打,幽黑火焰重新跌落地面,陡然消逝。
「而第三点,则是最难而又最简单的一点。你要找到黑暗」
「找到……黑暗……」
「你要学会吐纳,然后感受」
「吐纳?」
=锥斯耸了耸肩,全身心放松下来,均匀地呼吸着。
全身有节奏地起伏。
「你能听到……黑暗响在你耳边的声音……要聆听。只需要静下心,呼吸就够了……直到你能听到为止」
易鬼默然无语,也只好放松下心,闭上眼,缓缓呼吸。
过了半响,他似乎从闭上眼的那片黑暗中,看到了自己。
坐在黑暗深处的自己,正咧嘴朝着自己一笑。
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
像是全身浸在水中;易鬼沉在黑暗中。
但却感觉十分安逸,而又永存。
像是影子抱住了影子。
一把剑鬼魅地出现在自己的胸前,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易鬼盯着这柄剑,顺带着瞥见了下方。
一片深渊对着自己;易鬼也正盯着它。
深渊……似乎露出了诡谲的笑。
「啪!」
一声巨响在脑海中荡漾,易鬼眼见着自己如同羽箭飞朔往后推,原本已然无比靠近深渊的他瞬间拉开了一段距离。
······
锥斯一脸凝重地注视着正一脸痴痴浅笑的易鬼。
敲击他的背部将他从自己心底黑暗中带回的那一刹那。
锥斯分明看见。
恶魔的深渊瞳孔轻蔑地瞥了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