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蒙特边境天空之处萦绕着一阵从东边飘来的缕缕黑烟,这股黑烟中夹杂着铁器与血的味道,结合起来就是浓郁无比的生涩苦味。这股苦味泼洒在日光下化为数不清的灰尘颗粒,一直落入两界湖直到若蒙特全境。
一个烟雾缭绕的土屋立在一片平坦之地。
从烟囱口喷出的谷物发酵和处理过热后的酸浓气味还有这座土屋墙角堆着的一坨坨谷物和稻草,从敞开的大门往里瞧还有一个石磨正带着一匹蒙着眼的老马将谷物磨成碎粒。
一个身穿土布围裙的妇人忧心忡忡地从屋子地上一处拾起一粒谷子,心疼地咂咂嘴地同时又抬起头朝着门外的不大晴朗的天色望去,农妇将这粒谷子丢到嘴里用牙齿硬生生嚼着。
从屋后匆匆忙忙走出来一个满脸油汗的男人,穿着一身带有浓重酒气的肮脏衣服,一只脚踩着靴子,一只脚踩着青草地,左顾右盼地开口大喊:「靴子呢!靴子去哪啦!」
妇人斜过眼瞥了一眼自己的丈夫——那个一到晚上就消失,到了白天天蒙蒙亮才推开家门的喝的醉醺醺的男人,于是妇人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也许是你今天早上回来的时候给哪只狗叼走了吧……你要上哪去?」满脸油汗的男人恶狠狠地咬了咬牙,从额头流下来的汗一直点在鼻头上,然后垂直落下融到泥土里去。一边在心里咒骂那条该死的不知名的狗,满脸油汗的男人用袖子抹了把脸,大步走过来随便撕下来一块布将自己黏着泥土的脚底板抱住,头也不抬地叫着:「我整天在酒坛子和石磨边上转悠,现在出去你也要管?!」
妇人绷紧了脸转过身去再没有说什么,只是奔到后屋去拿那个了陶酒瓶子递给整装待发的丈夫。丈夫一脸嫌弃地撇开这瓶酒说:「拿开拿开」妇人涨红了脸再也没忍住,开口大吼:「我们就是做酒的,哪有自己不喝出去还买别人的来喝?!」丈夫这几天归家醉醺醺的模样妇人看在眼里都是一阵心疼。
喝下去的是别人的酒,送出去的可都是自己的钱!哪有自家是酿酒烧酒的,却出去喝别人的酒的道理?!这已经是妇人不止一次喋喋不休地数落丈夫这点——根本就是在糟蹋钱!
丈夫鄙夷地挑了挑眉,上下扫了扫妇人脏兮兮的围裙还有一脸愁容中带着的怒火,他说:「你懂什么?」话一说完,丈夫就大摇大摆一推门走了出去。妇人呆呆地望着丈夫远去急促的步伐和背影,双腿一软蹲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脸抽泣了起来。
两人都是勤快的人,当初妇人嫁给自己的丈夫也是因为他勤快。
十几年如一日,丈夫每次勤快忙前忙后的都看在自己眼里,着实令人高兴。
但这从前几天开始,丈夫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开始语气轻佻而且高高在上的自满模样,毫不掩饰地透露出嫌弃自己的态度,整天嘴里还嚷嚷着什么「大事!」「乱的很……」之类的话。
妇人不懂,她只知道持家最重要。
虽然最近在附近的树干上看到了贴着的封锁严令禁止靠近两界河边境的条令。但妇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变了,反正自己从来也不靠近两界河那地方,毕竟那都是肮脏的恶魔居住之地。
可自己的丈夫变了这确是事实,总是腰里揣着叮当响的一大袋苏比就神气大摇大摆地冲出门去。一连几日里酒磨坊都是自己忙上忙下,却只见丈夫深夜或天蒙蒙亮的时候醉醺醺撞开家门的样子。
一想到这几日的情形,妇人又是一阵大哭。
土屋里带着充满对生活失望并绝望的哭声,这座酒坊的老板娘正哭泣着自己的丈夫,也就是这座酒坊的老板的变化……一阵惊雷响起,天空中聚集的阴云密布炸开,雨点像石子打在泥土还有土屋上。
酒坊老板娘抹了把眼泪,匆匆起身就去后院收晒的衣服并且关上了烟囱,将酒缸子一个个都照看好。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拎着一把伞就冲出门去,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一脸愁容地经受雨点打下,神情恍惚地回到了土屋里。
······
雨点打落在泥土之中,顺带着将天空中散播的灰尘全部糅合落下。
铁器与血、草木、泥浆融合的腥涩味挥发出来,萦绕着赶路的人的鼻子上。
酒坊老板的两只脚一只穿了靴子,一只没穿。
然而这种异样的一半干燥一半湿透泥泞的感觉并没有让他迷失方向。
他左拐右转最终到了一个紧闭大门的酒馆前,门前挂着一个破旧的刻着「玫瑰之都」四个字的牌子。酒坊老板绕到后边,淋着雨对着一堵破洞的墙却不急,神秘兮兮地钻了进去,接着轻轻叩了叩门。
一个裹着围裙的妙曼身体还有那张皱眉的女人的脸浮现在酒坊老板眼前。
一头淡酒红色的头发和负在胸前的手臂都表明了这是「玫瑰之都」这个酒馆的主人——卡多娜。酒坊老板一脸讨好地掏出一把苏比在卡多娜伸出的手里,接着弯着腰钻入门后。
暖烘烘的热气与外面刮风下雨的天大有不同。
酒坊老板并没有撩开那个带有破洞的幕布,而是神秘地对着卡多娜笑了笑:「现在在打吗?」卡多娜撅了噘嘴,走到幕布边的那个柜子踢了一脚,一个暗门出现。酒坊老板眼前一亮,又掏出些苏比来:「那个……无手鬼出场了没?」卡多娜冷哼了一声接过苏比。
「来的正巧,刚开始」
话音未落,酒坊老板急匆匆就往暗门下去。
一股热流充斥在身边,从脚底到头顶。
周围全是熙熙攘攘挤在一片宽阔地下室的人。
地下室中心是一个台子,专门为格斗而设,台子中心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铁笼。全是呼喊声和喝彩声,全都是平日里有钱来这里消遣的喜欢看殴打的男人。当然也有些以取乐为目的而来的贵族被安排在一个单间里,透过栏台瞅着擂台上的场景。
此刻擂台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肌肉全部隆起如爬虫鼓鼓的一个粗壮大汉,如临大敌以往前扑去的扩开姿势站着。一个是直直站着浑身上下穿着全是黑衣的一个人,脸上却罩着一个白面具,面具下还雕着两个獠牙的图案,用来露出双眼的那两个小孔外则是宛如血红刀痕图案往下划,俨然像个獠牙开口双眼赤红的吟游诗人们常讲述的那种『鬼』的模样。
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带着鬼面具之人的两条手臂完全垂下,带着锁链的铁环拷在他的手腕上,还有两个不大不小的铁球。此外还有两个灰色的铁环圈子重叠在上面。
酒坊老板两眼放光,匆匆忙忙跑到后台去,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压在了那个戴着鬼面具的黑衣之人之后急忙忙地冲到拥挤的擂台前观看位握起拳头。
「无手鬼!!!!」
身边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跟着他一起喊:
「无手鬼!!!」
「踢死他!!!!」
戴着鬼面具的黑衣之人静静站着,鬼面具赤红的双眼小孔之后透出的却是极其纯粹的漆黑。
铁锤声响起,开始!
粗壮大汉双眼瞪大地瞧着面前的那个静静站着不为所动的戴着鬼面具的人,犹豫着不敢出手,最终一声大吼冲了过去。戴着鬼面具的人一跃而起,在空中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往下贴着粗壮男人的背,双脚却宛如剪子径直锁住粗壮男人的脖子,紧接着翻身一甩将对方直接从上到下换了个位置一头飞到擂台边缘,撞上铁笼子。
戴着鬼面具的人重新静静地站着。
他双手上绑着的铁环和铁球垂下,光滑漆黑的铁球面就像鬼面具后的那双瞳孔一样丝毫没有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