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庆望向红绿灯的目光中挂满了疑惑:“我没有看出来。”
彭玉珊侧头想了想,认真说:“像王跃进这样的学霸精英,我从小就怕。”
“怕?警察都为你臣服了,你还有怕的人?”
刘国庆的心情似乎稍微好了一些,话也跟着幽默了起来。
“真的怕。国庆,我觉得,王跃进跟我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话说不到一块儿去,玩儿更玩儿不到一块去,他就算让着我,我也没有信心在他面前耍小聪明。我才不会爱上他这样的人呢,心智不能旗鼓相当,跟他一起我得累死。”
“我们岂止心智琴鼓相当。”刘国庆说。
彭玉珊明白,刘国庆话里的岂止包涵深广。
她把头轻靠在他的右肩上,避重就轻说:“还有我们两个的脾气性格,也挺适合的。跟你在一起,我很自在,很幸福,非常幸福!”
刘国庆得意微笑。
他嘟起嘴,一个象声词欢蹦着,喷出了他的双唇:“嘭!”
“拿嘴当枪口,炮轰我?”彭玉珊抬手,在刘国庆的肩膀上狠捶了一下。
“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炮轰你!”
“那你什么意思?”
“见过传统的炸爆米花吗?”刘国庆反问。
“说中心思想!”彭玉珊板脸命令。
“你的款款深情,把我的心烘烤得就像一个发红的老式爆米花压力锅,幸福感爆棚。我憋不住了,情不自禁,我的幸福就‘嘭’薄而出啦!”刘国庆开玩笑说。
“贫嘴!俗!”彭玉珊笑着嗔怪。
刘国庆的最大优势,就是有一张能把情话俗成趣话的贫嘴。他就是凭他的贫嘴能耐,把彭玉珊收为女朋友的。
他心神愈发轻松,感叹道:“哎呀,我的亲妈呀,谢谢你老人家!感谢你把我生成了一个平凡的俗人。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你送给我的人生最大厚礼。”
“不要再贫啦。风大,好好开车。”
“美女,你知不知道,舅舅为什么要请王跃进他们吃饭,还从苏州把吕老师给请了过来?”刘国庆转换了八卦话题。
“不知道,舅舅从来都不让我和我妈知道他的事情。我觉得吧,肯定就是朋友之间的便饭闲聊,我舅舅这个人,从来不亏待朋友。你问这个干嘛?”
“我就随口问问。”
“今天晚上你一路都在提王跃进,就随口问问?”彭玉珊眉眼娇笑,盯着刘国庆反问。
刘国庆牙疼似的龇了一下嘴,讪笑着说:“其实,另外,哎呀,我还是直接说了吧,我一直觉得舅舅不喜欢我,有点担心,怕舅舅是想撮合你跟王跃进。”
“你是不是办案把脑子给办成浆糊了?”彭玉珊轻戳了一下刘国庆的脑袋。
“我杞人忧天?”
彭玉珊的神情和语气都认真了起来:“你比杞人还杞人。舅舅根本就不知道我和王跃进是同学,他也从来就没有跟我说过,要介绍朋友跟我认识,更不要说撮合我跟谁了。王跃进真给你那么大的压力吗?”
“说真的啊,追你的人那么多,我谁都没有怵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对这个王跃进,我心里头有点底气不足。”刘国庆坦诚承认自己的心虚。
“你想多了。要是王跃进想追我的话,他能等到现在?傻瓜,都跟你说啦,我不喜欢他,你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彭玉珊的语气比刚才还要认真。
“好!”刘国庆坐正身子,目视前方,字字铿锵地说,“哪怕是天王巨星,谁想靠近你,我都一个飞毛腿踢他下黄浦江,让他洗个冷水澡,然后清醒地认识到,我刘国庆才是彭玉珊的终生护花使者。”
彭玉珊笑容娇媚。
可“护花使者”这话的尾音刚收,刘国庆却如瞬间被泄了气的皮球,虽然他的皮囊还硬挺在驾驶座椅上,但他的眼神再无刚才的神采飞扬,脸上也布满了阴郁。
彭玉珊当然知道,刘国庆又想起了刘美佳和裘志鹏。
坟场车祸过后,刘国庆就总陷入由悲伤、自责和愤怒交缠在一起的复杂情绪当中。
他时常在彭玉珊面前说:“我开车送姐姐和志鹏,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如果那天刘美佳没有打电话给刘国庆,说她想坐他的车一起走,或许他的心里还不会那么自责。如果那天他没有接到临时通知,让他去开重要会议,或许他不会对天意那么愤怒。
愤怒是一种力量。对天意的愤怒让刘国庆战胜了悲伤,支撑着他的身体还能顶天立地,支撑着他处理交通事故时更加尽责。
但自责却绵里带针,随时霸占着刘国庆的脑袋和心脏,把他刺扎成了一个器官健全的伪太监,他的小弟弟再没有想过要顶天立地,全然忘记了他在爱情里的职责。
近期,刘国庆与彭玉珊的亲密,全由他俩的四目,用柔情和体贴无声交流。
彭玉珊理解刘国庆,她在默默的等他走出悲痛,熄灭怒火,放下自责,也在默默的等他的身心恢复雄壮。
“国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看你这样,我好心疼。”彭玉珊把手搁在刘国庆的手背上,轻声安慰,“那天你是身不由己,姐姐和志鹏不会怪你的。”
刘国庆沉默不语。
“他们在天堂,会彼此照顾好对方的。”彭玉珊又满腔虔诚的祈慰亡灵。
刘国庆的眼球在迷离的路灯下,泛漾起悲凄的冷光。
“姐夫有再联系过你吗?”彭玉珊柔声怯问。
刘国庆摇摇头。
沉默了良久,刘国庆才低沉地说:“姐夫失踪,让我有点怀疑他是被人陷害破产的。我请经侦科的朋友,帮我仔细查阅过姐夫公司的材料,没有找到证据应证我的怀疑。杨大志跟我说,有两份材料在姐夫手上。”
“姐夫带走的材料,能应证你的怀疑?”彭玉珊问。
刘国庆吐出一连串的问题:“可能也难。要是能确凿应证的话,姐夫早就去找经侦科了。真想找到姐夫,让他告诉我,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他在想什么?又在干些什么?”
“姐夫应该挺好的。没有消息,应该就是最好的消息。你放心,他会回来找你的。”
“我知道他一定回来,我相信他。只不过,哎……”长叹了一口气,刘国庆又惋惜道:“我没钱保住姐姐的家。再过两个月,那栋别墅就要被银行拍卖了,别墅被人买走,我对姐姐和志鹏的念想,就没啦!”
“国庆,能做的,我们都做了。拍买别墅,不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做不到的事情,你不能硬在心里逼难自己。别墅没有了,我们还有姐姐和志鹏的遗物。”
彭玉珊的劝慰没有收到成效,反倒是自责穿针引线地,把刘国庆的双唇给缝上了,彭玉珊只好用安静陪伴刘国庆的阴郁沉默。
车快要行驶到一个十字路时,刘国庆看见王跃进站在街边的一棵玉兰树下,正弯腰呕吐。他的心眼一收缩,冒出一个想法:“加快速度把车开过去,不让玉珊看到王跃进。”
无奈,红灯睁亮大眼与刘国庆的小心眼儿作对。绵里带针的刺目光芒,逼迫刘国庆停下了车,也让彭玉珊看清了王跃进的病容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