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奶奶满脸的难以置信。

“成全你？光明，你，你支持他们？”

“妈，现在支撑你活着的主心骨是他们两个，支撑我继续活的主心骨是寻奸惩恶，他们两个呢？”裘光明反问。

宋奶奶不假思索地说：“他们两个，他们的主心骨，不应该是专心学习吗？”

“他们不再是三岁小孩子啦。妈，他们识字明理，跟我们大人一样，会自己思考，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没有了妈妈，他们还有勇强，而且他们妈妈的死，没有在他们心里面留下创伤，所以有勇强他们还能有专心学习的心思跟劲头。可是勇强的死，让他们成了既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的孩子，还在他们心里面留下了很深的创伤，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妈，专心学习，现在已经不再是能够支撑他们快乐快乐活下去的主心骨了。”

“你的意思是说，勇强死了，他们两个的主心骨，就变成了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好替勇强报仇。我要是不同意他们，他们就不知道拿什么支撑自己活下去？”

“暂时看起来，基本上是这样。妈，勇强虽然不是奸商派来的人直接害死的，但如果没有他们的追踪，勇强是绝对不会去茶馆炸金花的。这一点，我们都是知道的。对俊峰和敏慧来说，勇强的死他们两个最有切肤之痛，他们认定是追踪我的人间接害死勇强的。无论我们怎么劝说，都没有办法让他们忘记，让他们从内心里头选择真正的放下。”

裘光明又忐忑地望了望宋奶奶，见她的情绪没有再持续激动，便接着说：“我也认为，报仇不应该是他们应该操心的事情，他们也操不了这份心。但是，妈，这只是你和我的想法，不是他们两个的。在他们的心里面，让自己变强大，替勇强报仇，是他们身为人子应该做的事情。就像我和你，妈，我们自己在做的，和我们想要做的，都是我们认为应该做的事情。他们想做的事情，也他们认为应该做的事情。他们想做什么事情，不管我们认为那些事情应不应该他们想，那都是他们的思想自由，我们限制不了。我们只有义务在他们成人之前，给他们建议，监护他们的实际行为，保护他们不受到伤害。”

“监护……”宋奶奶自言自语般的，嘀咕了一句。

“对，是监护，不是强逼。”裘光明接过话说。

宋奶奶静静地思考了片刻，说：“我知道强压之下只有屈服，但是我只剩俊峰和敏慧这双孙儿孙女了，光明，我真心不敢冒险，放开手让他们两个野蛮生长。”

裘光明说：“妈，我觉得，我们强行相逼，就算能迫使他们在行动上，暂时放弃为报仇做准备。可妈你想一想，他们出生就没有了妈妈，现在又没有了爸爸，而且连他们认为他们应该有的，拥有自己想法的自由，也要被强行剥夺，他们拿什么支撑自己快乐的活？所以，我想了想，与其强逼他们放弃复仇的想法，让他们做安分守己但却没有了快乐的乖孩子，还不如因势利导，把他们培养成货真价实的文武全才。妈，我是要因势利导，不是要我们放手，让他们顺其自然的野蛮生长。”

宋奶奶面无波澜地盯着裘光明的眼睛，可她的目光却锐利得像是要钻进裘光明的内心里去似的。

裘光明坦坦荡荡地说：“这样的话，就算我提前惩治了恶人，轮不到他们出手，他们以后也不会被其他小人或者是坏人轻易陷害。妈，我们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更不可无，尤其是敏慧，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子。让她也学点武功傍身，至少以后没有流氓欺负得了她。”

宋奶奶知道裘光明说得有道理，可她仍旧盯着裘光明不做声。

裘光明只得接着游说：“监护她和俊峰成人成才，是我必须替勇强尽好的义务。妈，我们不能禁锢他们的思想，哪怕是为了他们好。可是，我们可以监护他们成长的同时，在我们的权力和能力范围内，干涉他们不够成熟的行动，助他们现实好的想法，这就是因势利导。所以我才说，带他们去市里面，其实是在成全我。妈，希望你不要怪我，请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保护好他们两个的。”

“妈不怪你，但是我得想一想。”说完，宋奶奶又把目光投在那份计划上，久久不肯挪眼。

虽然又裘光明监护张俊峰和钱敏慧，宋奶奶还是担心：“既然现在都无法遏制住俊峰和敏慧的复仇念想，等他们长大了，恐怕就更难阻止他们去落实复仇行动啦。老天爷，你保佑光明早点把那个奸商给揪出来吧。可是眼下呢，同意光明带他们去市里面的话，光明他一个人，又要忙生意，又要忙查奸商，他哪里能有那么时间来监护他们两个呀。”

宋奶奶带着计划，心情沉重地去了坟地。

张勇强的新坟紧挨着张光宗的旧坟，宋奶奶迎风站在两块墓碑的中间。她的眼眸中浮着浓厚的泪雾，哀怨的目光扑在墓碑上无声地狠剜着，可除了望见亡灵的肃穆，她再无其他收获。

陪着宋奶奶在风中站立着的，还有坟地周围那些四季常青的大柏树。麻雀成群结队的，在树与树之间、枝桠与枝桠之间飞来跳去。

宋奶奶头顶的太阳，还是那个她清早睁眼的时候，跟她一起迎接了新年的太阳，阳光比清晨时分还要明媚，还要温暖。但大柏树和坟头，让明媚的阳光全然不带一丝大年初一的喜庆。

宋奶奶半蹲着身子，把计划摊放在张勇强的墓碑前，拿手绢揩拭着眼中的泪雾。

“儿啦！”一声轻唤，宋奶奶把自己的眼泪给唤了出来，她没再揩拭，“我的儿，你说，妈该怎么办才好哟？我劝也劝了，骂也骂了，可是俊峰和敏慧当面假装答应我，不去想为你报仇的事了，背地里他们却悄悄的密谋这件事。勇强，你看看吧，这是你女儿写的计划，她想把她哥哥训练成文武全才，好让她哥哥替你报仇。”

宋奶奶的哭诉，引得麻雀的鸣叫愈发悲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