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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扶苏才返回学宫，寂静的夏夜，月明星稀，虫鸣啾啾，一日奔波的疲惫随着凉爽的夜风离去。

在夏薇的服侍下沐浴，扶苏安然入睡。

第二天起来，扶苏没有着急去探望赵姬，在学宫中闲逛了一圈，才去吕不韦那里去蹭饭吃。

“扶苏，昨日怎么没有来，是不是厌烦了祖母了。”赵姬有些委屈的看着扶苏。

扶苏面露苦笑，每日过来不行，不过来也不行，这让他该怎么办。下意识的看了吕不韦一眼，见吕不韦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只有忧愁。

扶苏也一惊，赵姬的脑子也开始糊涂了。

陪着赵姬说了会儿话，扶苏出了房间，吕不韦紧跟着出来。

两个人在院子里久久无语，最终吕不韦问道：“人参真有效果。”

扶苏摇摇头，他旧时空也没有见过人参，不知道传的神乎其神的人参是不是对赵姬的病情有用。

“请费太医再来看一看吧。”扶苏说着。

吕不韦脸色黯淡，再次沉默下来。

“你父王那里你怎么交代？”吕不韦问道。

扶苏一阵沉默，他的病已经好了，还去思贤苑和博望苑逛了一圈，嬴政肯定是知道了的，自己肯定是不愿意说出让赵姬回宫的话来的，该怎么向嬴政交差，扶苏还没有想好。

“谢谢。”吕不韦声音都有些哽咽。

“我是为了祖母。”扶苏看了吕不韦一眼，道。

“我知道，你心善若此，将来……”吕不韦不愿意说下去。

“将吕文吕武交给你，我也放心了。若你对娶吕雉心有不满，就当我没有说过，我想没有这个条件，你用起他们或许会更放心。”

“你有儒家的仁义，对秦国是福，对你自己却是祸。如果不早准备，怕是将来王位到不了你头上，作为长子，聪明异常虽有些助益，但更是祸端，你年纪小你父王王还没有多想，等你成年之后，便是你父王的心病。尤为可虑的是你手段稚嫩，漏洞百出、不堪一击，偏偏又自恃聪敏洋洋自得而不自知！”

扶苏目瞪口呆，没有想到在一代权相眼中，自己这么不堪。

扶苏仔细想想，自认为有着超过普通人数千年的见识，无论是支持工商业发展，还是创办学宫，发展青鸟，扶持盘古教，都算是超前的行为了，吕不韦怎么会有这样的评价。

“请吕相解惑？”

“你师从李斯，却没有学会他的本事，推崇韩非，却未得法术势的精要，你这里还有一个张苍，却不得你重用。荀况三位大徒与你的关系都非比寻常，李斯是你父王的重臣，韩非的理念备受你父王的喜爱，张苍有丞相之姿，却被你困在学宫……”

吕不韦说到这里似乎说不下去了，他自己也没想到一向以天才闻名的扶苏在政治上这么不堪，看向扶苏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了。不过吕不韦哪里知道，他的聪明都是把旧时空现有的东西搬到这里罢了，哪里有他的聪明发挥作用。

扶苏也是满脸通红，难不成自己穿越过来不是来做主角的？把事情做得这么差劲，一个能做丞相的人在身边多年，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还想着把张良请来左丞相，请来了自己能降服吗？张苍才三十岁出头，竟然能做丞相？

“师叔有这么厉害？”扶苏弱弱的问道。

吕不韦有些绝倒，脸颊抽动，你抓不住重点啊！重点啊！

扶苏也反应过来，愣愣的闭嘴不语。

他原以为经过墨者被抓、成瞿去世的事情，自己已经开始醒悟，自己与商铺切割，顺了嬴政的心思；又创建了青鸟，算是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不想在吕不韦眼中根本就是青涩的如同小学生，可自己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在这样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在祖龙威临天下的时代要做些什么。

点亮科技树？大航海？殖民？政制改革？减省刑罚？君主立宪？三权分立？

还是干脆找机会杀了陈胜吴广、刘邦项羽、胡亥赵高，甚至杀了嬴政，做个弑君杀父之人？

不说十多年的父子之情，嬴政对他其实不错，嬴政还是赵姬的儿子，芈氏的丈夫，元曼的父亲，自己真的做的出自己的事情，为了皇位做这种事情，那自己还是自己吗！即使没有了陈胜吴广，还有六国的贵族，仍旧会趁势而起；没有了刘邦项羽，还会有无数豪杰反对暴政，杀人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但对扶苏来说，问题是他没有其他的方法！

与时代迥异的观念，让他无法跟这个时代的任何人真正走在一起，也没有人会理解他心中的孤独与小心，朝堂之上的波诡云谲对他来说是陌生而恐怖的，他一手创造的工坊和学宫是他熟悉和温暖的所在。

即使有张苍的醍醐灌顶，他心中仍然自动的做出选择。旧时空的历史教育让他固执的认为扶苏是个好人，在也许真实的历史中，即使自杀的扶苏仍然有着强大的号召力，陈胜起义都打着他的名号，只要他能活下来，到时候振臂一呼肯定会赢粮影从、天下归心，胡亥会乖乖把皇位让给他，赵高会伸头任他砍杀。

吕不韦毫不客气的把他不愿意正视的东西放在他的眼前，让他不能继续装睡下去，一时间扶苏只觉得冷汗涔涔，从未有过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心扉。

吕不韦却没有给扶苏去定下心神的时间，继续开口。

“李斯、张苍同是趋利之人，但两人又有很大区别，李斯已经官至廷尉，更在实际上行使丞相之权，他所想要的只有你父王能够给予，即使与你有师徒名分，事急之时也未必助你；张苍还年轻，在仕途上也只是牛刀小试，你若能收为己用，将来可为大用。”

吕不韦的话让扶苏有些豁然开朗，刚刚拜师李斯的时候，李斯还是很尽职尽责的，可以说是给扶苏打下了很好的法学基础，可是随着扶苏年龄渐长，李斯跟他的交流就越来与少，扶苏一直以为是李斯的政务越来越繁忙，自己又分心在工坊和学宫，才会这样，不想在吕不韦这里还能说出更深层的缘由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