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谭慕谨是不是会未卜先知，他竟然派来了两辆车来接人。因此虽然赵芸一行有七个人，加上丫鬟有十二个，但分坐在两辆马车里，虽然有些挤，但却也能坐的开。

到了千味斋，跟掌柜的报了名，便有小丫头过来给她们带路。一众人跟着上了三楼，进了左手边第三间的雅间儿。

赵芸满心里怀着些恶意的兴奋，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谭慕谨看到她弄来这么多世家女之后的反应。可惜，进了雅间后她却失望了。因为，虽然雅间的八仙桌上已经摆了好些精致的拼盘和点心，但却空无一人。

“谭大人说，这次虽说是他请客为赵姑娘庆贺的。但他毕竟是男子，不太方便和赵姑娘与众位姑娘们同席。因此，他今日便只做个付钱的账房。姑娘们可以在本店任意点餐，最后他会来结账的。姑娘们，快请入席吧。谭大人定了咱们店里最好的席面，希望各位姑娘们能够吃得尽兴点。”领路的小丫头口齿伶俐的对赵芸和她身后的诸女说着，便引着她们往与各自身份相应的座位上坐下了，竟然没出差错。

“谭……表哥，说他什么时候过来了吗？既然是他说要请客，总不能连面都不露一下吧。”赵芸声音干涩的问道，双手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着，带着快要压抑不住的怒火。

“这个，谭大人倒是没有提过。不过，他说了会来结账。”小丫头笑眯眯的，看上去很可爱。赵芸忍住了，没有再多问什么。她不能将火气撒到无辜人的身上。

谭慕谨松散着身子靠在椅背上静静的品着茶，嘴角处勾着个愉悦的弧度，眼角瞟着右边挂着的一大幅水墨山水图，目光飘忽着来回扫着，没有焦距。

山水图旁边，靠近墙角的地方，青衣正伸着脑袋趴在墙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不时的出声，向谭慕谨报告着自己看到的东西。而隐在袖子里的双手，却握了松、松了握，显示着他心情的起伏变化。

“爷，忠勇侯府的林姑娘骂了赵姑娘一句后，离开了。”青衣力持镇定的保持着自己平静的声音禀告着，不敢在这句话里加入任何的私人情感。

“哦？她骂了什么？”谭慕谨双眼发亮的瞪着青衣的背影，好似能从那儿看出花来。

“禀爷，她骂的是：你这个骗人精，以后本姑娘再也不会理你了！”青衣强忍着才没有嘴角上翘。虽然他对王爷偷窥一群女人这种行径表示很不以为然，但方才那赵芸被骂了后的表情实在太精彩了，让他快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谭慕谨目光黯淡下去，撇了撇嘴道：“这些世家女都被教条的太狠了些，连骂人也骂的这么没味道。”

青衣的嘴角顿时僵住了，再也没了笑的兴致。他的爷，想法总是太过石破惊天，实在不是他这种凡人能够理解的。唉，爷是做大事的人，与他们这些没用的下人们可不一样。虽然他觉得那位侯府家的姑娘被教的挺好的，但既然爷那么说了……算了，他还是不要强迫自己全都按着爷的观点来要求自己了。反正爷也说过了，在女人这方面，他还是按自己的喜好来欣赏吧。

便在这时，旁边间里又有了新变化。青衣急忙收敛了心思认真观察着，并十分有职业操守的对谭慕谨做着实时报道。

“禀爷，孙尚书府的孙姑娘站起来了，只瞪了赵姑娘一眼，没说什么就带人走了。定远侯府家的刘姑娘也走了。赵尚书府的赵姑娘，与王侍郎府的王姑娘一起走了。”

青衣每说一个名字，谭慕谨嘴角的弧度便更深一分。过了一会儿，见青衣不再说话了，谭慕谨忍不住问道：“那间里就还剩两个人了。除了走了的五个，便只剩下跟赵芸住在一起的小姑娘了。她没什么反应吗？”

青衣握着的拳紧了紧，回道：“那小丫头自从林姑娘走了之后，就开始流泪，现在已经哭得整个人趴在赵姑娘怀里了。”

“哦？我来看看！”谭慕谨兴致勃勃的将青衣拉了下来，自己凑上那个小小的空洞，开始往隔壁间里窥过去。

只见房间里，赵芸正抱着哭得很伤心的叶韵霜，面露无奈的出声哄着。那张经常挂着愤怒的脸上，此刻却无奈中带着暖暖的温柔，柔化了她往日里过于刚强的形象。

这种表情，他没有见过。谭慕谨细细的观察着赵芸的神情，可以确定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种温柔宁和的表情。她在他面前，总是防备着，或者愤怒着。原来，她不对人设防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啊。

谭慕谨下意识的想要知道赵芸到底在对那小姑娘说些什么，便对青衣问道：“赵芸和那小孩儿说了什么？”

青衣脸上的刻板再也撑不住，终于龟裂成片片惊异神色。他看着自家主子毫无形象的趴在墙上，专注的窥视着隔壁间里那个女人，甚至连问话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禀爷，赵姑娘一直劝那位叶姑娘不要哭了。叶姑娘说刚才林姑娘骂她们是骗人精，她以后没脸见人了。赵姑娘便说，骗人的是她，被骂的人也是她，跟叶姑娘没关系。叶姑娘却觉得无论谁挨了骂，都不好，很让人伤心。赵姑娘便说，无妨，不过被骂作骗人精罢了，实在太小儿科了……”

“哈哈哈……她果然跟别人不一样！”谭慕谨听到这里突然大笑起来，吓得青衣停了话。

“爷……”青衣看着转过身来的谭慕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继续禀报下去。

“行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爷我也该现身了。”谭慕谨说着便往雅间门口走去。

“爷，青衣不明白。”

“已经走的那几个，都是各府的庶女。你说，凭她们的胆子，敢私自随便出来接受外男的宴请吗？即便是陪客，她们的家教也是不允许的。”谭慕谨脸上愉悦的笑容消失了，换上的却是意味深长的浅笑。

“爷是说……他们居心不良？”青衣面色凝重起来。

“哼，那几家都想拉拢着爷过去帮他们主子做事，可不就得想法子跟爷搭上关系吗？爷爱美人儿，这京城里哪个不知道？不过一个庶女罢了，给爷我做个正妻，还是舍得起的。”谭慕谨嘲讽的笑着：“青衣啊，你家主子虽然官做得不小，但在那些人眼里，也不过就是个小角色罢了。你看看，他们竟然想用一个庶女就把住我，你说气人不气人？”

“太气人！”青衣面色含怒的答道。

“对啊，太气人了，呵呵……”

赵芸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谭慕谨，呆滞了一下之后，滔天的怒火便如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一张脸整个被气得成了黑炭颜色。她怀里正哭得伤心的叶韵霜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立即便被她那阴沉的脸色吓得将眼泪俱都收了回去，并且十分小心地从她怀里爬了起来，默默的躲到了一旁。

谭慕谨好似没有看到孙芸的那张黑脸，面带着和煦的笑容道：“哎呀表妹，我之前有些公务要处理，所以来得有些晚了，你可千万不要怪罪啊。怎么，这么一桌子菜你们一点儿都没吃吗？青衣，赶紧去叫掌柜的来换上一桌新的来。菜都这么凉了还怎么吃啊？”

赵芸猛的站起身，指着谭慕谨便吼道：“谭慕谨你这个混蛋！”

谭慕谨挑眉看着暴怒的她，诧异的问道：“表妹你怎么了？我哪些地方惹到你了吗？”

“你、你、你……有你这样请客的吗？把客人放鸽子放了这么长时间，连个信儿也不让人传！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父无母孤苦无依的好欺负啊？我告诉你，我还真就不怕你！什么狗屁相爷啊？一点点儿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你有什么资格做相爷！别以为你帮了我，我就得对你感恩戴德。大不了这书院我不读了……”

赵芸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一魂升天二魂见佛，开始口不择言起来。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不应该这么对谭慕谨乱骂，更不应该赌气说出那么不理智的话来。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旦愤怒和冲动了之后，那些所谓的理智就全都是狗屁了。更何况，打一开始她就一直对谭慕谨存有很深的偏见。好吧，在她看来那并不算偏见。任谁在刚来到一个新环境的时候就被人吊起来打，恐怕都不会对对方有好印象的。她一直都是那么急躁的性子，能隐忍到现在没有爆发，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不过，她与谭慕谨之间的纠葛，叶韵霜却是完全不知晓的。她胆战心惊的看着赵芸对那位高高在上的谭相爷大吼，想要鼓足了勇气去拉住赵芸呢，却见她竟然气得昏了头，顺手拿了身前桌面上的瓷碟就往那位谭相爷头上扔了过去。已经备受惊吓的叶韵霜再也撑不住，嗷呜一声就晕了过去了。

那被赵芸扔出去的瓷碟，自然没有真的落在谭慕谨头上。青衣轻轻一跃，便将那正飞在半空中的碟子接到了手中。也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又跳回了谭慕谨身侧，反而将碟子呈给了谭慕谨。

谭慕谨笑眯眯的看了看手里的素白瓷碟，叹了一声：“表妹，这可是正经的汝窑瓷，就这么被打碎了岂不可惜？”

赵芸被他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气得一个仰倒，差点儿没顺过气来也跟着叶韵霜一起晕过去。好在她心脏还算强大，再加上已经晕了一个了，她再晕过去的话，说不定俩女生就得在这酒楼里过夜了，这样可有些不太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