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
这个凳子也不知见证了多少人的忧心忡忡，汤晓梅摸着凳子，竟然有种好像可以读心的错觉。
不会吧......这个读心能力还能用在没生命的东西上？
“怎么这么久......”裴正帆忍不住抖动起自己的左脚，双手互相摩挲。
“已经进去三个小时了吧。”汤小梅看了一眼手机，之前给裴正凌发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回复。
恐怕他也遇到了和这边一样棘手的事。
“头部手术，一般会用多少时间？”汤小梅侧头看着神情疲惫的裴正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帆，要不然你去睡会儿？”
“不了。”裴正帆站起来做了几个深蹲，“反正也睡不着。”
“嗯......”
汤小梅其实也曾经有过坐在手术室外等待的经验。
养父母都是因病去世，并且，一前一后。她那会儿年纪不大，对生死的看法，与其他人也有所不同。
所以，当站在葬礼现场，人人都在哭的时候，汤小梅的态度却是呆呆。
很多人都说，汤家的小姑娘，脑子不好使。
但汤小梅那时候反而是你想得更高。
死亡真的是终点吗？不能是去另一个世界的起、点？
人真的死了，也许并非那么冰冷可怖。
她的父母都是善良又勤劳的人。这样的人，如果是永远沉睡，那一定能睡一个好觉。如果不是睡着而是重新开始，无论那一头是什么样的境地，也能靠自己的努力，活得很好。
汤小梅那时候没有哭，现在去扫墓，也没有哭。
今天，阿帆颤抖着犹豫签字的时候，她的心情却平静得不可思议。
结果如何，都只能接受，不是吗？
所以，当机立断，反而不会感到后悔。
她此刻能体会到弟弟的心思，就有义务帮助他，摆脱无畏的恐慌。
手术灯灭了，裴正帆整个人肌肉紧绷，头脑一时停滞。
汤小梅自读心之后，还没有遇见过紧张到脑子一片空白的情况，赶忙上去握住了他的手。
秦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叹气说：“结束了。”
“结束了是指？”汤小梅知道他是没法说话，只能自己问，“到底成功了没有啊？”
“当然是成功了。”秦医生也是累了，摘下手套后拿手背揉了揉眼睛，“没想到还挺顺利的，就像是......嗯......”
他想说的是，好像有什么神明在保佑。
可他是个医生，科学一派的人士。
汤小梅没追问，赶紧笑着对裴正帆：“阿帆，没事了，二姐手术成功了！”
“哈......”裴正帆的眼泪忽然落下。
他在笑，可笑声是断断续续的。
那一瞬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二姐曾经拉着他和妹妹，说要下注的场景。
虽然二姐总是笑话他，还老是从他这里榨走钱，但，他是真心喜欢着姐姐。
死亡是常态，可他不愿意太早面对。
裴文颖醒来时，汤小梅正在换床头的花。
这本来是裴正帆的工作，但他实在太累，加上松了一口气的缘故，在旁边的行军床上睡着了。
这么多天来，这还是他头一个安稳觉。
裴文颖感觉头脑昏沉。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再伪装自己，看见小梅，就流露出了本来的心情。
太好了。
鬼门关走了一次之后，回来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她。
真好......世界还有这种治愈系的女孩子，果然，不想离开！
而且......他也在。
她被推进手术室，麻醉剂进入身体，迷迷糊糊的时候，看见了秦医生的眼睛。
她记得这双眼睛，更没忘记那段经历。虽然这个男人装作不认识，让她很过火，但是，生命最危难的时候，他出现了，那就不跟他计较了。
“啊，二姐，你醒了！”汤小梅听到她的心声，才发现人已经睁眼，说着便一巴掌拍在弟弟的胸口，“阿帆！姐姐醒了！”
“咳咳咳——”裴正帆被这一巴掌打得够呛，不仅一下子起身，还咳个不停，脸都涨红了。
“阿帆......”裴文颖看着他的黑眼圈，眼睛也红了。
以前总觉得自己的两个弟弟，一个太冷太正，一个太傻太笨。看来，是她低估了男子汉的能量。
“姐。”裴正帆笑着下床，来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以后，别再演什么苦情剧了！你实在太不适合了......”
“我明明演得还不错啊，笨蛋......”
汤小梅站在一旁，看着姐弟俩对话，又一次查看手机
“对了，小梅。我有事想跟你说。”裴文颖刚才经历了生死劫，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念头的来源，便开口道，“阿帆可以出去一下吗？”
“什么话不能我听？”裴正帆有些不想走，汤小梅就直接把他推了出去。
锁上房门，她拍拍手，回到病床旁。
“姐姐，说吧。”
“你相信世界上有女巫存在吗？”
姐姐的这个话，让汤小梅一愣。
“女巫？姐姐......你怎么忽然提到这个啊？”二姐是个高端人才，不应该对这种反科学的东西感兴趣，难道说她遇见了？
“其实，我刚才找回了记忆。也说不上是失忆，只能说是......想不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骗家里人。”原本得知自己得病，裴文颖的想法是直接就医，告知国内家人，可是当她下决定的时候，她在路边看见了个一个占卜摊。
一个看上去不算年迈的女人坐在摊子后，看起来最多二十五六。
她问要不要算算运势，看看命运的走向。
裴文颖平时对这种东西嗤之以鼻，也许是生病的缘故，心态有些紊乱的她选择了搭理。
然后，记忆就开始了混乱。她不太清楚女巫到底都说了什么，但是，一个念头深深地植入了她的心里。
第二天，她就遇见了散发传单的人，得知可以租赁假扮男友的男人，她的念头有了现实的支撑，一切就如此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