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除兄弟会的残部本就是卡洛和罗拉娜期望的目标,只是考虑到流亡者队伍本身的状况,才不得不与那帮自以为是的暴徒虚与委蛇。大力士海格南与先知穆罕默德在这个帮派组织里的存在,显得违和感特别强烈。罗拉娜怀疑他们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底牌,万一真正撕破脸皮,局面就会变得无法收拾。
目前的流亡者队伍从整体来看依旧是怪异的畸形体,军方几乎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战士,而以妇女儿童为主的平民群体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由雇佣兵和商队护卫组织起来的武装力量虽然也能起到震慑性的作用,但他们的数量有限,在日益增长的难民队伍面前已经出现了捉襟见肘的情况。
想要和兄弟会开战,就必然要考虑到对方两位至少达到真白银境的强者的实力。即便是卡洛现在进阶白银,也不敢说自己就能稳压住对方,想必此时此刻对方顾虑的也同样是这个问题。想要击杀它们的唯一方法就是正面开战,用伊斯塔伦战士的性命填坑。胜利固然重要,但这种代价让卡洛无法接受。
到达这个级别的强者,除非必要绝不会死战。这又不是吟游诗人编出来的英雄小说,凭什么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要打出脑浆子来?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说话做事要过脑子,真拿自己生命不当回事的白痴,早就死得骨头都烂了。
当然,前提是——除非必要。
昨天晚上伊斯塔伦骑兵从兄弟会手中抢回贵族城区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在内战中失去所有白银位阶大剑士的北风家族,同时也失去了生存的资格。整整十六个分支,将近两百名族人与三倍数量的仆役遭到满门屠杀,无分老幼的尸体从别墅区一直排到大门口,鲜血浸透了街道。
只有一小部分女性撑到了伊斯塔伦人的到来,但她们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完全是为了满足那些暴徒的兽欲。有的女人被救下来之后已经被折磨成了废人,另外一部分女人则在入夜之后悄悄地自我了断。
即便未曾离开黛安娜一步,以席马科的听力也足以通过营地里的闲谈了解到城市陷落之后的惨状。虽然他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自己与家族的关系也不见得有多么亲近,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家族,自己的亲人。在血海深仇面前,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
“如果你所谓的宝藏指的仅仅是金银珠宝的话,那我可没有多少兴趣。”卡洛抱着手不以为然地说道:“伊斯塔伦人的血流的已经够多的了,我不会用战士的生命去换取金币。”
“如果是宝石呢?”席马科抬起头问道。
“就算是宝石也不能当饭吃。”卡洛耸了耸肩说道:“如果是剑堡的粮仓我还会考虑考虑,但我听说你们的粮仓已经空了。”
“如果是宝石武装呢?”席马科的脸色丝毫未变,似乎对自己的提议颇有自信。
“那是什么东西?用我能听懂的方式解释一下。”卡洛抬了抬眉毛,好奇地问道。
“五十套精良级别的宝石武装,能够将青铜位阶的战士提升到准白银级别。”席马科狠狠地一咬牙,张开手掌伸出五根手指低声说道。
“你特么在逗我?”卡洛被这句话吓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憋死过去,吹牛皮都没见过这么吹的,要真有这东西剑堡还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个秘密除了家主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席马科看着卡洛怀疑的眼神,尴尬地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宝石武装也是北风剑圣留下来的传承之一,威力强大而且可以量产,相对于他的剑术传承,这种武装的生产图纸显然更容易遭到觊觎,所以那时候的家主就对外宣称,图纸并没有流传下来,但事实上家族一直都没有放弃暗地里的生产。”
“你的意思是一千年里就做出来五十套的东西,也能叫做量产?”卡洛不解地问道。
“听说以前有三百套,但是全都被落叶剑圣拿走了,之后家族花费了三百年时间才重新打造出五十套来。其他更多的细节我也不太清楚,但这东西确实存在。只要你答应我杀掉那些趁火打劫的强盗,我可以带你先验货。”席马科红着眼睛说道。
“听起来有点意思,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打算先征求一下黛安娜小姐的意见吗?”卡洛托着下巴想了想,将目光转向躺在床上的少女,忍不住说道。
“剑堡已经完了,北风家族已经完了,这个时候还守着那些东西能有什么用?”席马科看了看少女安静的脸庞,定下心神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也不会在此长留,所以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小姐的愿望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等到报完仇之后,我就带她离开,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隐居。”
怎么看你小子也不像是能配得上那位大小姐的样子啊,有什么资格替一位准剑圣作出决定?卡洛在心里面腹诽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不得不说席马科的提议让他有些心动。在这之前卡洛已经深刻体会过了宝石秘剑的威力,现在又蹦出来一种听上去就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宝石武装”。
如果这东西真有席马科所说的那种效果,其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钱估量。在这种程度的利益面前,战争的代价……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同样的问题,此时也摆放在先知穆罕默德的面前。就在伊斯塔伦人开始休整的时候,退缩到城市另一端的兄弟会也终于松下一口气。作为领导者的先知也终于得到充裕的时间来进行自己的布置。
说实话,在面对蛮横无理的炼金术士少女时,先知在心里面真是捏了一把冷汗。他的对手是一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怪胎,根本没有任何的谈判余地,直接用最粗暴的武力解决一切问题,把他留下的种种布置陷阱全部无情地粉碎。如果伊斯塔伦人真要下定决心将兄弟会驱逐出剑堡的话,他其实没有任何办法。
幸好那帮疯子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即便是山林中的猛虎,在战斗之后也要舔舐自己的伤口,那帮拖家带口的伊斯塔伦人不可能无所顾忌,他们也需要休整的时间。但在这之前,这些北方蛮子用最粗暴的武力宣示了自己的强硬态度,让兄弟会从上到下到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
要么是个疯子,要么就是个可怕的智者,这是先知心中对于伊斯塔伦人的领导者的印象。对方划出来的底线非常明确,那就是不允许任何意义上的反抗,否则就要将战争进行到底。这种强硬到极点的态度确实让先知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让他不得不收回自己布置的所有暗子,严令下属不得做出任何挑衅行为,展现出最谦卑的姿态。
这种感觉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屈辱,不管先知是否愿意,都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拳头就是最大的道理。仅靠着大力士海格南一个人打不过伊斯塔伦人的军队,所以他必须低下头乖乖做狗。
然而就算要做狗,难道就能得到伊斯塔伦人的谅解吗?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好事!北风家族的悲惨结局就在眼前,失去反抗能力的唯一结局就是任人宰割。先知当然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伊斯塔伦人的良心上面,他还隐藏着另外的底牌,但这张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实在是不舍得动用。
直到诅咒教派再次提高了对蒂雅娜的悬赏。
短短的一天之内,剑堡的原住民几乎被屠戮了五分之二,如果没有伊斯塔伦人的步步紧逼,这个数字可能还要增加一倍。普通的暴徒就算再怎么杀人放火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唯一的解释就是兄弟会故意为之。
在远离伊斯塔伦斥候侦查区域的僻静城区中央,整整一条街上的建筑全部被拆散成零件,在街头的小广场上搭建起规模巨大的祭坛。为了防止伊斯塔伦人察觉到异动,整个祭坛的地基深陷到了地平线一下,这样即使在城市上方也很难发现端倪。
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躲在家里就能逃过一劫的剑堡居民,被面无表情的壮汉抓捕出来绑成一串,押送到祭坛周围。每一个人的嘴上都塞上了破布,防止他们叫喊出声音,尽管如此压抑的哭喊声还是连绵不绝。手持利刃的壮汉站在祭坛边缘,将一名身着贵族服饰的幼年少女扯着头发拉到自己脚下,丝毫不理会少女的哀鸣,一刀划开了她柔软的脖颈,然后把她扔到旁边任由其徒劳挣扎,直至身体冰冷。
如此惨无人道的屠杀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祭坛周围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鲜血在祭坛下流淌成河。如果不是天空中阴沉的云雾遮掩,恐怕早就有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异象。
先知站在祭坛中央,枯槁的双手托举着一颗黑暗无光的水晶球体,那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黑色,而是由惨死的平民冤魂汇集起来的聚合物。普通人只要远远看上一眼都会发疯,而先知的目光却始终都没有移开,反而带着饶有兴致的神色。
看到水晶球体中的黑暗已经由量变转为质变,先知满意地点点头,他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