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两个孩子乖乖待在家里,其实这方面她还是很放心的,都说单亲家庭的孩子都早熟,可是在她看来,她的两个孩子简直早熟过了头,离整天绷着个面瘫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而留的小脸上又常常带着微笑,懂事又乖巧。
可无论是面无表情的离还是面带微笑的留,都像极了安一川,他沉思的样子,他不开心的样子,他面对外人时绷着脸的样子,他伤心的样子,他微笑的样子,他偶尔媚笑时勾·人的样子,无论他的哪一种表情她都忘不了,就像人忘不了要吃饭睡觉和呼吸一样。
"娘亲,你又发呆了..."留嫩嫩的声音传来,带着点无奈,惊回了夏景澜的魂,他的一双小胳膊奋力的托着一个有他一半大的药箱:"喏,娘亲快去快回,我和离乖乖在家等着你。"
夏景澜心里既感动又羞愧,明明她才是母亲,她应该照顾他们的,可是现实却是她总要让他们来照顾了,儿子的贴心让她眼眶微红,她蹲下身接过药箱,亲昵的抚了抚儿子软软的头发:"知道了,娘亲很快就回来,留和离想吃什么?娘亲回来时给你们买?"
留伸出小手擦掉她眼角的眼泪,摇摇头,心疼的道:"我们等娘亲回来给我们做好吃的,娘亲要快点回来哦。"
夏景澜展颜一笑,道:"好,你们在家可不许乱跑,也不要给陌生人开门,知道吗?"
得到了留的再三保证,夏某人又在儿子的脸上狼吻了一下才起身,转身又看看坐在椅子上打算一直无视她的离,呜呜,她可不敢再去惹他了,不然儿子发起飙来可是很恐怖的,说不定半个月都不和她说话了,见离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她只得怏怏的嘱咐了一声:"离也要听话哦。"就转身出门去了。
刚走出门口,身后忽然传来冷冷的声音;"喂,笨女人!"
好吧,看在离肯跟她说话的份上,这称呼...她忍了先,随即她一脸灿烂笑容的转过身,看着追到门口的儿子:"离..."
在看到儿子手里拿着的东西后,她又想哭了,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将那种情绪压下来,儿子的手里,竟然拿着一把粉色的油纸伞...
笨女人脸上那想哭不哭的表情让离绷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别扭的举着伞,冷声道:"喂,女人,留让我送的,他说天太热怕你晒死在外面了,...拿了赶紧走!"
夏景澜愣了愣,她这个儿子还真是...像极了别扭时的安一川,"天太热了怕你晒死在外面"?这明明就是他的说话方式嘛!这时她又看到跟出来的留站在离的身后对她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不是我。"说完还对她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一副"你懂的"表情。
夏景澜当然明白,趁着离别扭的转开了脸,她也得意的对着留眨了眨眼睛,这才接过离手里的伞,手里的重量轻了,离看也不看,扭头就走,夏某人这只资深色·狼又哪里肯放过,立马抱住了那具小小的身子,快速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在离发飙以前,她又飞快的放开了他,大声说了句:"谢谢乖儿子,"就得意的撑开伞扭着屁股扬长而去了...
瞧瞧瞧瞧,有这么做母亲的吗?
简直就是采花大盗!不,采草大盗!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
高大的朱红漆门被艳阳暴晒的有些褪了色,但依然光鲜宏伟,还有大门上方三个苍劲的烫金大字,无不显示着他称霸武林的气势,仿佛历尽风雨沧桑永远不会倒下。
而现在,这扇门却是紧紧的闭着,门口也没有了守卫,又仿佛永远也不会打开的模样,明明依旧干净整洁,却像是荒废了很久,随着他的主人的沉睡,惊凤楼这三个字近三年已经很少再在江湖上出现了,他随着他的主人一起陷入了沉睡。
若不是这扇门还屹立在这里,人们几乎会以为惊凤楼从此就消失在了武林里,就像他来时一样,一夜崛起,那个站在风口浪尖上的白衣公子让整个武林都措手不及,虽然好奇惊凤楼为何会成了今天这样,但即使到了现在,人们也只是敢对着这扇紧闭的大门猜测而已,哪个不要命的又敢进去看一眼?
夏景澜心里酸涩,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记得第一次见这扇门时,她好奇的以为是座青楼,第一次走进这扇门时,她欣喜又激动,可以天天见到那样一个人,如何能淡定?想想那时候,真是幼稚、荒唐又可笑。可是时隔多年再回到这里,她仍是不能平静,她快乐的、悲伤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如今又回到这里,是不是能求得一个圆满的结局呢?
那个人她爱了两世,马上就要再见到他了,不知怎么却有点害怕起来,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
站的腿都有些麻了,她才抬手,带着不可名状的心情,轻轻叩响了那扇大门。
门很快就被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的一个年轻人似乎很惊讶有人居然敢来敲门,看到她以后似乎更惊讶,他上下将她打量了个遍才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
惊凤楼一贯的谨慎风格。
夏景澜微微笑了笑,表示自己的无害:"我想要见你们留月堂堂主,或者无色堂堂主郁梅开也可以,请问他们都在吗?"
那人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要见楼里的大人物,而且连最低调的无色堂堂主的名字都能说得出来,看来来头不小,他又将她从新审视了一遍,似乎在将她从新定位,良久,那人才又恭谨的说道:"这位姑娘请稍等,在下做不了主,还等通报过后再来回复姑娘。"
说完他就转身进去了,大门重新关上,而夏景澜心里的那扇门却是打开了,仅仅是四年而已,却像是又过了一世,许多的前尘往事从那扇她刻意筑起的门里以不可阻挡的姿势袭来,那些多久都没有再叫过的名字?莫莫,郁梅开,颜无痕...
你们都还好不好?
还有...秦清浅...
大门再次打开时,和刚才的侍卫一起走来的,还有一个青色衣衫的年轻人,看起来似乎有些地位的模样,他面无表情的站定在夏景澜面前:"请问姑娘找我们无色堂郁堂主有何要事?郁堂主素来不见客,姑娘有什么事可以与我说,在下代为传达。"
夏景澜略一计较,便道:"我受人之托,来给你们楼主瞧病。"以现在她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想要见到几位堂主恐怕会比登天还难,儿子还在家里等着,她只得搬出个炸弹。
果然,那青衣人被她炸得不清,脸上佯装镇定,声音已经颤抖了,他看着夏景澜的目光顿时凌厉了几分:"我们楼主好得很,姑娘替我们楼主瞧什么病?!"
夏景澜眼见他的敌意,不慌不忙的答道:"你将这事告知郁梅开,他自然回来见我。"
青衣人见她说的笃定,且提起堂主的名字时熟稔的语气,不由有些动摇:"这...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夏景澜想了想,才道:"流影,若是公子还不放心,大可先将我捆起来,或是点了我的穴道也可以。"她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眼见人家一个姑娘都说到这种地步了,青衣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皱了皱眉,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的道:"请姑娘随我来吧。"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终于,夏景澜再次走进了那扇她曾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能走进来的大门,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陌生,小桥流水,假山回廊,可惜昔日的身影早已不见,整个园子比以前更加冷清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