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虎头山,算是杨炯一手拉起来的,规矩都是他定的。很多规矩都跟杨炯的作派类似,简单粗暴,比如饷银,普通的士卒二两,小旗官便是四两,总旗官八两,幸亏杨炯自己不领饷,否则就得十六两。这样一来,现阶段杨炯每月至少得花上一千多两。另外,还有十两的安家银哩!
马上又到月底,杨西施派人把杨炯叫到了山上。
见到杨炯,杨西施直奔主题,“家里的钱已经不够开饷了。我到芝娘那里借了些,已经把这个月饷银预备了。每个月的分红也就一百多两。也就是每个月光在饷银上的缺口有九百多两。这个还不包括打造军械。炯儿,我们得想个办法,不然维持不下去。”杨西施执掌后营,杨炯索性把队伍上的后勤杂事一股脑推了出去。能者多劳嘛!
杨炯心里不以为然,后世就是干这个的,难道还不知道军队这玩意,就是个烧钱的货!有钱不一定玩得好,但没钱肯定玩不起。
“娘有什么好办法没?”杨炯想听杨西施的意见。
“娘这些日子也想了想,削减饷银,肯定不行;利用后营回收钱财,也是细水长流,主要还是掏空他们的荷包,让离不开咱们。这样一来,只得开源……”
说得条理清晰,逻辑缜密,杨炯表示信服,立马点头。
“……要在官道上布置关卡,对过往客商收过路钱。蚊子再小也是肉,细水长流,多少还是有点进项的。还得,还得去抢劫一批大户……”说道这,杨西施顿了一下,可能觉得不好意思。母子一起如此正大光明地讨论抢劫的事,画风如此迥异,明显超出杨西施过去对杨炯的教育。
杨炯津津有味听着,丝毫没有感觉到杨西施的迟疑与尴尬。
其实,这些主意杨炯都想过,完全表示赞成。维持五百多的队伍,而且未来还得增加。在杨炯看来,事物的发展,要么是良性循环,要么是恶性循环。越能搞到钱,越能壮大队伍,队伍越壮大,越容易搞到钱。相反,若是难搞到钱,队伍就维持不下去,人员会减少,士气也会低落,然后越没有战斗力,导致缺乏震慑和对抗其他势力的能力,最后连汤都喝不上了。
杨炯的主意是先去抢一批大户,解决燃眉之急,随后应该找几个来钱的大项目。嘿嘿,收过路费,那得收到何年何月,哪有抢钱来得快……
说干就干,当晚杨炯就去了趟何举人家。
当杨炯带着自己的亲兵来到何举人家,已是万家寂静了。何家宅院好像也只有阁楼有昏暗的灯光传出来。这让何举人惊疑不定,迟迟不敢开门,因为除了抢劫,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这么晚虎头山的人来干啥。
最后只得杨炯亲自出马,在门口说了几句,大门才缓缓打开。
杨炯说的是“举人不必惊疑,若是打家劫舍,不必等到晚上。”
进门之后,杨炯让亲兵守在院子里,在何举人的陪同下孤身进了何家的正堂。
刚一入座,杨炯就直接开口,“深夜来访,是有买卖同举人商量。”
何举人惊疑地等着看着,但很沉住气,没急着接话。
“山寨里兄弟太多,开销太大,缺钱。”杨炯顿了一下,看着举人,诚恳地解释,“举人不必担心,我这次不是来你这化缘的,是有事相托。”
感觉杨炯没必要说谎,何举人想了想,也礼貌地接过话头,“不敢,不敢,大当家有事尽管请讲。”
“举人有功名有产业,想必平时交游广阔,可否告知地方上的士绅豪强名单,以及家里大致的产业。我准备去抢他们的。”
杨炯说得轻巧平淡,但在何举人心里却是一声惊雷。抢了我家还不够,还要去抢其他的。这才多久,五千多两银子就花掉了?!
一时间,何举人都不知道该说些啥,只是木木地看着眼前杨炯那英俊非常,同时却稚气未脱的脸庞。这个土匪比我儿子还小,估计和我闺女差不多大哩!
见何举人不说话,杨炯只得抛出干货,“举人不必担心,一则我做事有分寸,必定不会泄露今日之事。二来,若有收获,必分润半成给举人,绝不食言!”
又是一个惊雷。何举人竭力稳住心神,想静下心来权衡利弊、谋划得失,但突然间涨红的脸色,还有那粗重的呼吸,有违平素的君子之风。
见到何举人的神态,杨炯便不再多说什么,拿起桌上的茶盏开始喝茶。嗯,不错,香气四溢,满口生津。
何举人心里翻江倒海,纠结不已。不给吧,匪窝离得这么近,而且还大咧咧地在何家冲的地面上扎营,若是这个大当家翻脸,抑或没钱闹出什么问题,最先遭殃的就是自己和乡亲了。给吧,若是泄露出去,很容易被官府破家灭门,哪怕就是没有真凭实据,那自己也成了士绅的公敌了,往后可怎么办。当然,好处也不是没有,这样稍微提供点情报,轻轻松松就是半成的好处,算得上是天上掉馅饼了。更何况,这其中自己还可以动动手脚,比如,哪些家伙曾经得罪过自己的,嘿嘿,那我可是要秉公办理,不,君子不欺暗室,不能欺负大当家不了解情况嘛……
当这个念头闪出来后,何举人的心理防线迅速崩溃。直白轻易的好处让人心动;照顾亲友、报复仇人更是莫名兴奋。何举人实在抗拒不了这种双重诱惑,决定做个俊杰,做个识时务的俊杰。
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何举人语调淡然、语气真诚地说,“难得大当家信任,实在不忍推辞。何况,大当家的队伍还住在何家冲,更是不忍队伍上缺饷,造成地方上的不安靖。”
杨炯一听,心里感慨不已。不能不讲,这些个读书人,虽然矫情,甚至腹黑,但话确实说得漂亮。你看,我不是畏惧你的威胁,不是为了你许下的好处,而是为了报答你的信任,是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不得已才和你合作滴。
杨炯也跟着搭戏,“举人人品高洁,心系桑梓,某佩服不已……”
半夜回到队伍上,杨炯打开何举人提供的东西一看,好家伙,几张白纸上写得满满的。略一琢磨,杨炯品出了点味道。上面没有姓何的,估计是何举人在维护宗族;倒是有很多秀才和举人,估计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在作祟;还有就是,上面还尽可能简明扼要提示了发家的原因,比如,县城附近有个刘员外,上面写着的就是“私自开矿,家业膨胀”,这也反映出何举人做事的风格——心动立即行动,而且行动很积极很彻底。
直观的感觉,这个何举人挺可怕。不过杨炯也没有什么心思考虑过多,只得合作共赢,而且也不准备给他挖坑。毕竟,食言而肥从来不是什么好事情,更何况有个如此能干厉害的带路党,很多事情会轻松得多。
接下来的日子,杨炯便根据何举人提供的名单,按图索骥般进行打劫。这一次的行动,比起年初抢劫何举人家的寒酸不同,阵容要强大的多。当初十几个人,现在出动了两百多个人;当初只有简单的两排,现在出动了五个总旗,连弓箭兵总旗都带出去了。
所幸杨炯是以打仗的姿态去打劫的,不然差点就吃亏了。第一站就是打劫那个私自开矿的刘员外的时候,没想到遇到了个硬茬。刘员外本身宗族势力就强,纠集了一群矿工,再加上前来帮忙的乡亲,有个四五百人的样子。
刘员外完全不鸟杨炯派过去的人,上来就是几个耳光,抽得嘴角流血,然后嚷嚷,“他娘的,打劫都打到老子身上了,也不打听打听大爷我的名声……”
杨炯觉得,弓箭兵左总旗的总旗官胡素为人本分、做事踏实。原本想着送他点功劳,便让他去给刘员外交涉要钱。没想到这个刘员外这么能!看着胡素肿得有点像猪头的脑袋,杨炯伸出手,用力地压在他肩膀上,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胡总旗你赶紧去准备接战,等会我抓到他给你出气!”
几个人打架,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一拥而上。但几百人的战斗,就有个编队和战斗队形了。杨炯略微观察了一下,然后分析:刘员外的人在庄子附近聚成了一堆,但也没敢主动前来攻击,这说明他们对也是心怀忌惮的;聚成一堆,是相互壮胆,说明他们想着等待我方进攻,然后凭借地利和人多来个防守反击;再看他们手里的家伙,有不少砍刀,说明他们有过械斗的经历……
总的看来,这是一条有不小势力的地头蛇,搞不好,很容易被咬伤。不过,杨炯也没太放在心上。某种程度上讲,自己之前的倾家荡产,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能够非常容易地让别人倾家荡产。如果摆开阵势开练,虎头山这边也会有伤亡,但绝对会赢,而且也绝对会比他们伤亡少。但是,到了此刻,杨炯心里有数,按照军队模式进行建设的虎头山,绝对的自带优势!
杨炯排了一个最简单、也是训练次数最多的阵势。两队长枪兵居中,两队刀盾手分别护住左右两翼,弓箭兵在后,并随时准备前出射击。
排好队形,杨炯在队伍前简单地说了句,“敢对抗我们虎头山,敢打我们的人,必须让他们知道错了!”
说完,杨炯站到了队伍最右侧的第一排,然后示意亲兵,激昂的鼓声立马响起。得益于平时的严格训练,大伙完全不顾及脚底下的水田。虽然一脚深、一脚浅的,但还是严格按照鼓点的节奏,保持了齐整的队形,沉默而坚定地往前进。
二百多人,五个明显的方队,而且都是十人一列,正面就有四十来个人,初步展示了军队性质的暴力美学——整齐划一、沉默坚定。队伍里除了最初参加过打劫何举人的几个家伙外,大伙都没有过这种经历。兴奋与惶恐之下,反而更加遵循平时训练的要求,不说话,只听锣鼓声,跟着队伍走……
对面刘员外的人也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是直愣愣地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队列,明显没想到对面的匪贼是这样的做派,这不是械斗的样子嘛,完全是军队打仗的节奏啊!
杨炯大喝一声,“停!”,队伍便骤然停下,此时队伍距离到对面的人群三四米的样子。杨炯对一旁的亲兵说了一句,“弓箭兵总旗上,自由射击!”亲兵立马跑到队伍后面去穿令。
过一会,弓箭兵从长枪兵让出的间隙中穿出,快速在队伍前面列队,总旗官胡素尖利的嗓子呐喊一声“自由射击!”,然后带头一箭射出,接着大伙的箭都跟着射出去了,快速越过中间的水田,猛然扎进对面的人群,顿时传来一声声犀利的惨叫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