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央其实也挺意外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奇怪,总要等某件事做了之后,才惊觉原因。
比如现在的林月央,她说完了那句话后,才明白过来,原来她对他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与她很像。
一样的身负家族重担,陷入这四四方方的牢笼。
一样的身离故土千里,来到了这完全陌生的天地。
李云焕当然也从林月央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怜惜,以及浓浓的怅惘。
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动容,然后很快的,转化成了淡淡的疏离,甚至漠然。
他讨厌任何人对他露出悲悯的目光,更何况,面前的人还是个女人。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的,他们往往极度矛盾,他们既希望得到他人的怜惜,又痛恨他人对自己的同情,他们既渴望温暖,又伤害每一个给他们温暖的人。
“娘娘既然是后宫嫔妃,言行就应当堪称世间女子典范,对一个陌生男子说出这样的话,怕是有些不太妥当。”
李云焕站起身朝林月央恭谨地一揖,然后声音无波无澜地响起。
林月央没想到他会这样回应,顿时愕然地细看了一下他的神情,旋即道:“本宫失礼了。”
其实要说林月央失礼纯属鸡蛋里挑骨头,大祁朝素来民风开放,没有所谓的男女不同席,只要不偷偷私会,男女一起游湖、骑射、下棋、都是被允许的。
夜少琛听到了三皇子的话后,面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冷。
就在这时,妹英公主突然发话了,“皇帝陛下,既然您的妃子已经来了,那就进入正题吧!也好让我们见识一番啊!”
林月央闻言一怔,她的目光在妹英公主和皇帝的身上转了转,“陛下,请恕臣妾愚钝,妹英公主此言所为何意?”
林月央心思暗转,隐隐约约地感到不安,她沉默地等待着皇帝的解释。
夜少琛清澈的声音自上方澹澹流淌,传入了林月央的耳中,“是这样的,这位妹英公主一直想见识一番我朝的剑术,但碍于她是女子,也不便让宫中侍卫与她切磋,所以便召了你来。”
未等林月央有所回应,夜少琛又继续温润如春风地说,“你们同为女子,切记点到为止,不可伤人,只须打落对方手中的木剑即可。”
林月央的表情有些无语,是的,无语。
她实在没想到召她来是比剑的,若说比射击,比如枪法,她绝对有把握赢,但古代的剑术嘛!她是真的一窍不通,她真的搞不明白,这皇帝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召她来这斗剑。
青画与柳姑姑听了皇帝的解答,脸色俱是煞白,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自家娘娘,但见她的表情也呆呆的,不由地心下一沉,只能各自在心里祈求满天神佛,切莫出什么岔子才好。
林月央的心情何尝又不紧张,但她见皇帝已命许敬忠拿出了比试的木剑,也就只好哑口无言了。
缓缓接过许敬忠递来的木剑,林月央只觉得剑身沉沉,手腕有一些酸,其实这把木剑很轻巧,之所以觉得沉重,只是她的心理作用而已。
同样是拿剑,妹英公主就比她要专业大气多了,剑身一横,妹英公主将剑握在手里朝她正色道:“娘娘不用担心,本公主剑法向来精准,绝不会误伤了娘娘的。”
林月央自然知道她不会误伤自己,她只是不想输,所以有点儿忐忑不安。
妹英公主代表的是南兆,而她则代表着大祁,胜负不同于个人切磋,这是关乎国家颜面以及皇室威严的,所以,她不能输。
可又能怎么办呢!
妹英公主见林月央还没有开战的意思,秀丽的小脸上渐露讥讽之色,她美目流转,眼神中藏着几分掩盖不住的得意,“娘娘可是怯战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妹英公主的话一说出来,青画与柳姑姑两人便更紧张了,她们实在是怕自家娘娘丢了陛下的脸,从此惹他厌恶,再无蒙受恩宠的机会。
一个女人,且还是未来的皇后,若是得不到丈夫的宠爱,那余生就只能守着空房孤枕眠了。
夜少琛无奈地望了一眼林月央,温言说道:“你不必惶恐不安,朕也没说要你必须赢,只要试试就好。”
皇帝的语气很轻柔,却在一瞬间惊醒了林月央,她转身看了看重明殿内护驾的黄金卫,他们皆佩戴着青锋利刃,那剑寒光凛然,点亮了她的眼睛。
有了,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林月央在所有人诧异不解的目光下,以非常快的速度冲到了一个黄金卫的面前。
“借刀一用。”林月央朝那黄金卫莞尔一笑,然后不待对方回应,她就将黄金卫腰间的剑拔了出来。
剑光如电火忽闪了一下,林月央当即用左手的宝剑砍掉了右手比试用的木剑。
木剑的剑身落地时,沉闷地响了一声,声音惊醒了众人,夜少琛最先反应过来,他愣了一下,然后自龙椅中站起身来。
“堇华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林月央将宝剑还给一脸冰山状的黄金卫,旋即转身向皇帝解释,“陛下,臣妾斗胆,想用断剑与妹英公主比试,因为臣妾从未学过剑术,用断剑比才公平些,请问陛下意下如何?”
夜少琛被她的解释搞晕了,仔细地想了想,才明白了她的意图,不由哑然失笑。
这个林月央,还真是个妙人儿,也不知脑袋里装的是什么,竟然能够想出这样奇妙的办法,当真是剑走偏锋,兵行诡道,妙极!妙极啊!
“好,朕准了。”夜少琛悠哉乐哉地坐下,眉目生辉,朝林月央乐个不停,平日里沉稳的脸,此刻竟带着几分孩子气。
林月央呆呆地看着高处的皇帝,心里漫上了一股奇异的感觉,此刻皇帝的眼睛像一片倒映着璀璨星空的海洋,纯净而明亮,竟让她觉得很……可爱,对,可爱……
“皇帝陛下,她这明显就是耍赖啊!她那断剑剑身都没有,击中都很难,怎么可能打得掉,若是这样,本公主岂不是输定了,还说什么公平,哪里公平了。”
妹英公主先前还搞不明白林月央到底要搞什么鬼,现在想明白了她的意图,她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闷气,所以当场就不顾一切地抗议。
天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女人。
妹英公主说完了还在闷闷地腹诽,她看向林月央的目光充满了鄙视。
夜少琛听完妹英公主的抗议,神情仍是淡淡的,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然后朝底下怒火攻心的妹英公主道:“耍赖又如何?朕惯的,公主可是有意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