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冷云汐神色坚毅而淡漠,长孙逸都快怀疑她在与自己置气,正耍着小性子。
“你——”长孙逸微怔,这与他预想的不同,他根本没想过冷云汐会拒绝,只是她执拗的模样,分明是在与他划清界限,这让他一时心思莫名,猜不透她所想,又奈何不得她。
不知何时,长孙睨恢复了玩世不恭的轻佻神态,唇畔含着抹略带兴味的笑意,双手抱胸,斜眼睨着眼前的两人,似是一副看热闹的作态,只眼底暗涌的丝丝流光,泄露了他心绪的不宁静。
茶楼离出事位置虽有些远,但却不妨碍那二楼雅间的女子,将其尽收眼底,从长孙逸出现后,她从之前紧攥着拳头,变成了咬牙切齿,青筋迸起,目露凶光。
失败了,原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却被她派去的人给办砸了,这且不说,还引来了两位亲王,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再次推波助澜,成就了冷云汐的好事,亦如上次印月湖推她落水,这巴掌扇在脸上,还真是啪啪响,一次又一次的,简直如同抽打在她的心上,疼得她目眦欲裂。
望着楼下的那个方向,女子的目光锁定着其中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恨意几乎如实质般喷薄而出,要将那道身影挫骨扬灰……
气氛正诡谲的胶合着,一道声音蓦然传来。
“末将来迟,还望两位殿下恕罪!”
统管中心城区安危的禁军总领赵勇,满头是汗的匆匆赶到,跟在他身后的禁卫军,有序的迅速排开,将他们一众半围式护在了身后,并没有因两位亲王的存在,而乱了分寸。
众人的目光刚停在赵勇身上,又倏然转到了他的身后,是五城司的人,竟是与禁军一前一后的……迟到,长孙逸和长孙睨虽没有触碰视线,但两人的眸底却是同时划过一抹异彩,只不过一闪即逝。
长孙逸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了冷云汐,冷云汐此刻的脸色已不再是惨白,相反,两颊升起了两团红晕,像重抹的胭脂,没有滑稽感,反添了抹妖媚和柔弱,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长孙睨的目光轻轻滑过长孙逸,又淡淡的从赵勇和五城司都护程正尧身上扫过,声音不冷不热:“你们是来看热闹的吗?”
没有被追究责任,赵勇正准备喘息,平复一下跌宕的情绪,长孙睨的话突然被他品嚼了出来,当即吓得单膝跪地,直道不敢,程正尧则是个老狐狸,这中心城哪日安生过,他几乎每日都要与城中的大小官员打交道,虽然长孙睨让他很是忌惮,但到底不过眼前这点事,他还能够应付过来,是以,他朝长孙睨抱了下拳,便带着身后的侍卫走向了翻倾的马车,打算从这里入手,找寻蛛丝马迹。
见程正尧已经忙活开了,赵勇的汗流得更快了,当即站起身来,调出几个人沿着马车一路疾驰的痕迹,挨家挨户搜寻起可疑之人来。
待眼前清静了不少,长孙逸看向了长孙睨,面带着清浅的笑意,询问出声:“六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长孙睨嘴角微挑,迎着长孙逸的视线,笑得妖冶:“这个局明显是针对你的女人而下,你既然赶过来了,第一时间居然不是关心自己的女人,当真是耐人寻味啊!”‘你的女人’这四个字他咬得特别重,轻佻的语气没有一丝客气,还夹带着明显的讽刺意味。
冷云汐额间的汗水成滴滚落,整个小脸已经面无人色,即便如此,心里却把面前锋芒暗涌相对,完全没把她小命当回事的两人,他们的祖宗八辈都给问候了一遍,虽然他们是……同一个祖宗。
紫林早已经再次扶住了冷云汐,感受到身上越来越沉的重量,急得泪珠子牵线的往下掉,却是紧咬住唇瓣,不敢发出半丝声响。
长孙逸脸色未变,也没有与长孙睨计较,而是从他身上收回视线,偏过头看向了冷云汐,见她眉眼低垂,仿若对他们的对话漠不关心,心里莫名揪紧。
“多谢汐儿舍命相救,就当本王欠你一个人情,将来若有需要,本王绝不推辞!”
当真是君子如玉,冷云汐抬眼看向长孙逸,只见他墨色的眸底如浩瀚的星河,神秘而璀璨,那是她从未到达过的地方,错综的情绪溢散,在唇角漫开……
冷云汐身上本来已没有几两力气,但不知为什么,心头一涌,便强撑出了几分力气:“朝云国以武治世,我等习武之人,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安王殿下不必记挂于心!”
说罢冷云汐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无奈只得倚着紫林,重新垂下眼帘。
口气淡漠而疏离,长孙逸莫名觉得心中似乎缺失了一块,面上的温润笑意几乎都难以为继。
孙长香目光恨恨的瞪了冷云汐一眼,转而偎向长孙逸,泪语涟涟道:“王爷,您千万别被她给骗了,她仰慕王爷已久,说不定……说不定这正是她设计的一出苦肉计,可怜妾身和腹中孩儿差点儿就……”
长孙逸缓缓转眸看向她,面色依旧温和,却无端让人感到森寒,如朝露般清澈的眸子,平寂得渗人,孙长香的目光蓦然一缩,顿时收了声。
“孙氏受惊过度,自此日起便留在宫邸休养,无本王允许,不得擅离!”
冷云汐只勉强扫了他们一眼,蓦然想笑,这一幕何其的眼熟,只是此时的她笑不出来,力气像沙漏一般渐渐从身体里溜走,脑中昏胀,似有无数的黑色触手缠住了她的意识,将她渐渐拉入黑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这里的吉祥,正默立于一辆低调轻奢的马车旁,马车停靠得不远,他听到长孙逸的吩咐后,当即清咳了一声,缓缓朝这边走来,直奔孙长香,朝她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特有的声线带着丝隐现的凉薄:“夫人,请吧!”
长孙逸一向与冷云汐保持着距离,发生了这样的事,孙长香本以为可以借此给他一个由头,顺势摆脱掉冷云汐的纠缠,她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心里既是嫉恨又是无可奈何,但也深知此时并非计较的好时机,只得隐忍着愤然向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