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希望不会造成生灵涂炭,毁掉他半世基业,长孙无极微眯起双眼,目光时明时暗,起伏不定,额心似拢聚了一团淡淡的愁云,斜来的风带不走半丝。
“就按老三和老六说的办!”没有再理会太子,长孙无极对桂之吩咐着,直接将这个事给定了案。
此事一了,长孙无极的心稍稍宽了些,心情好了许多,当下便又提起了一个事。
“今年比去年热得早了些,过几日朕打算前往栖龙别院,太子是去不了了,你们几个便一起去吧,到时挑选些世家子女一道去,这样能热闹些,你们也不会无聊!”
一旁的桂之,听着长孙无极的安排,默默的在心中记了下来。
说到这儿,长孙无极突然似想起了什么,眸光若有所思的转向长孙睨,道:“你也不小了,看看你的几位兄长,侧妃侍妾都是不少,而你如今还孤身一人,既然回京了,这个事也该考虑考虑了!”
“绵延皇室子孙已有皇兄,父皇何必忧心,至于儿臣,若有中意之人,必当奏请父皇!”
长孙睨的言下之意,自然是说自己的婚姻大事不希望长孙无极插手,长孙无极岂能不懂,当即一口气便噎在了喉咙,不上不下,脸色刹时难看了几分。
听到长孙睨口出狂言,长孙信既高兴又恼怒,当即便喝道:“六弟好大的胆子,父皇怜惜你年幼不知事,你竟敢出言忤逆?难道在外这么些年就学会了不知尊卑,胆大妄为?”
长孙信早就看不惯长孙睨的狂妄,但又无法小觑他,毕竟这些年他做出了不少功绩,颇有些本事和手段,这让他既嫉恨又忌惮,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经人一撺掇,就在长孙睨回京的途中安排伏杀,后来得不偿失,折损的人脉和资源令他到现在还感到肉疼。
现在他终于坐上了太子的宝座,可还没开始威风,就被长孙睨几句话给煽动出了皇城,新仇加旧恨,心里越发不痛快,此时抓住了他的话柄,哪怕只能逞口舌之快,他也不想放过,让他舒坦。
长孙睨轻描淡写的斜睨了长孙信一眼,眸光中尽是毫不遮掩的嘲讽和轻蔑,如俯瞰蝼蚁一般的不屑。
“皇兄刚册立为太子,便要在我面前立威了吗?”
“真是好大的威风!”一字一顿,声轻意重。
不怒自威,肃冷锋锐的气势扑面压来,长孙信吓得当即退后了两步,眸中有惊惧一闪而过,明明热得难受的天,心头却是一片沁凉,连十指似乎都被冰得僵硬了,待惊觉自己失态,顿时又面红耳赤,羞怒道:“你休要胡言乱语!”
只是这无甚底气的话还不如不说,倒是弄巧成拙,将最后一丝颜面也给碾碎了去。
事不关已,高高挂起,长孙皓低着头,垂着眼帘看着地毯上的纹路默不作声,那认真的神态,就像是想要数清地毯上有多少朵花似的。
长孙逸仍旧是一脸轻风细雨的笑,细看又似笑非笑,目不斜视,眸底却又有浅浅的涟漪在往外一圈圈漾开,闲雅而傲然的立于原地,没有介入的打算,静观其变。
“够了!”长孙无极恨恨的拿起一本折子砸在书案上,抬手扶了扶额,一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长孙信吓得身子一缩,急忙小心翼翼的垂下头,不再作声,反观长孙睨,姿态仍是洒然中带着丝慵懒,平静的眸光中添了丝不耐。
殿中的温度似在这一刻陡然降了下来,阵阵凉气蓦然而至,萦绕于周身,但带来的却不是舒爽,反而让袒露在外的皮肤感受到了刺痛。
桂之一瞧势头不对,情知得立马寻个台阶给长孙无极,但眼下却是指望不了这几位皇子,他们能不继续添乱就阿弥陀佛了。
“皇上,午膳已经准备好了,眼看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就留几位殿下一道用膳吧?”
长孙无极看了桂之一眼,情绪稍稍缓和了些,这才顺势道:“好久没有和皇儿们一道用膳了,就一起吧!”
“儿臣尚有要事在身,无法陪父皇用膳,还望父皇体谅!”长孙睨草草的作了一揖,算是全了礼数,不待长孙无极答应,更是未看一眼任何人的脸色,直接便朝着清心殿外大步而去。
长孙无极瞬时气得面色通红,再顾不得许多,抄起书案的东西顺手就给砸了出去。
“孽子,孽子——”
离龙案最近的长孙信,因始料未及,额头不慎被砸出了一道伤痕,虽不深,却隐见腥红溢出,若是旁人所为,他定叫他后悔出生,但此刻,他却是紧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丁点儿的声音,憋屈的脸上尽是难堪,想到这一切都是拜长孙睨所赐,阴戾的双眸如淬了毒一般,只不过稍纵即逝。
长孙皓本就怯懦,见到这阵仗,更是战战兢兢,目光都不敢高抬,只有长孙逸身姿如傲立青松般岿然不动,垂着眼帘,不知在想着什么。
留膳是桂之提议的,这下倒好,弄巧成拙了,直吓得心肝乱颤,大汗淋漓,只差揭了层皮去,整个人跪在长孙无极身前,伏身在地惶惶不安,一动不敢动。
这么一闹,午膳当然是没了,诸人各怀心思的回了自己的宫邸。
长孙信本来还沉浸在当上太子的喜悦中,先是献策失利,再又受长孙睨牵连,受气又受伤,心里一时愤恨难平,回到宫邸,一通乱砸,才觉得稍稍解了气。
刚躺床上,便见一宫女送来了一盏清茶,长孙信甩手撇开,将茶杯摔了个粉碎,吓得宫女忙跪下收拾,大气都不敢出。
穆远识是长孙信极为亲近信任的一位幕僚,得知太子情绪不好后,便赶紧持着长孙信亲赐的令牌进了宫。
到了宫邸,见长孙信躺在床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轻轻走到床边,柔声细气的问道:“何人胆敢冒犯千岁的神威啊?”
长孙信没好气的瞪了穆远识一眼,到底还是为这声千岁稍稍平复了一下心境,这才慢慢将清心殿里的事说了一遍,接着又忧心重重的说道:“本宫身为太子,竟连几个皇弟都不如,长此以往,这太子之位怕是不保?”
“太子不必忧虑!”文书虽然还未下来,但长孙信的太子之位已是板上钉钉,所以穆远识直呼太子,倒也不算逾矩,若非他善于察言观色,曲意奉迎,又如何能得长孙信的青睐,允他一个白身随意进出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