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之间接触不多,但他却看了出来,冷云汐是个性情爽直爱憎分明的人,这样的人更适合生存在民风淳朴的地域,像云城这种龙争虎斗之地,会磨去她所有的光华,最终被啃噬得尸骨无存。
她观望了轩辕天羽半晌,轩辕天羽任她打量的同时,也观望着她,冷云汐知道,他在给她时间,也在等待她的决定。
前世,他们未曾见过面,这一世,也终将会走向陌路,这是必然,所以冷云汐不会给他希望,若希望最终会成为绝望,她宁可这个对她毫无恶意的男子,从一开始,心中就不埋下种子,永远的,能如骄阳般光芒万丈,不被乌云遮掩。
“今天……谢谢!”话说多了,只会在心中留下更多的痕迹,冷云汐迟疑了一瞬,旋即低喃道了声谢。
“你很适合红色,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将红色穿得这样光芒万丈!”轩辕天羽如黑曜石般的墨瞳,在这一刻绽放出璀璨耀眼的光亮,带着迷恋,还有希冀……
“时辰不早了,我该进去了,这马,便送于你了!”如此炙热的目光,令冷云汐颇不自在,心中只想早早结束独处。
轩辕天羽眼中流露出眷恋,不过转瞬,便黯淡在了眼底。
“能换匹马吗?”商量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
冷云汐闻言,一阵错愕,天知道她送出一匹马可能会惹来多少麻烦,这厮居然得寸进尺,还想要她的小黑,瞬时,冷云汐在心中推翻了自己刚给他的所有中肯。
“不行!”简洁代表着决绝,她得断了他所有念想,甚至他们之间的所有关联,一个长孙逸,她与长孙睨就闹成这般,再来一人,还是北辰皇室中人,她真担心国公府因此代她受过,这是她绝不愿看到的,所以,她要扼杀隐患,连根斩断。
“无情!”轩辕天羽抿了抿薄唇,神色间带了丝委屈和失望。
“这倒是不错的评价,云城中人皆无情,你今天应该也体会到了,所以,看在你今晚帮我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最好早些回北辰!”
“还有,咱俩的交情仅止于三面,还未到生死相护的份上,劝你尽早撕开干系,尘归尘土归土,免得给自己沾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再说,既拥江山,何愁美人?不要得不偿失!”
轩辕天羽‘嘶’的一声吸了口气,眸底是浸染复杂过后的不满:“你这个小丫头,倒挺会说教的,不错,不错!”
一连两声不错,冷云汐不知道他是在夸她说的话不错,还是在夸赞她的人?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她的拒绝,他究竟听懂了没有。
“不和你说了,再说下去,天都快亮了!”说罢,冷云汐便将马交给了角门处候着的门房,朝身后挥了挥手,快速闪身走了进去。
望着角门处消失的背影,轩辕天羽脸上的笑意渐渐沉寂,眸光中多了丝沉重,心,前所未有的凌乱。
消息比人回来得快,冷云汐刚进府尚未走进云苑,便被福全拦住了脚步,无奈,只得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番情绪,这才随他去了暮景院。
暮景院中,灯火通明,这在冷府是十分少见的现象,但院中伺候的人都心知肚明,知道这灯是为谁留的。
冷云汐过来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令她愕然的是,老爷子并不在屋中,反而一个人静悄悄的站在院中,身上披了件单薄的风披。
带着些许凉意的夜风,轻轻拂动着风披,翻卷出层层淡银色的流光,映着他斑驳的发丝,衬托出浓浓的萧瑟与孤寂,令人心底不由自主的翻涌出酸涩与心疼!
“爷爷——”冷云汐轻轻唤了声。
“回来了?”冷啸转过身子,看向冷云汐,声音难掩暗涩,浑浊的目光在灯火和月色的辉映下透亮了几分。
“爷爷,我……可能负了你心中所望!”冷云汐嗫嚅出声,微垂下目光,遮掩住泛红的眼眶。
冷啸闻言,眸光中沾染了一丝笑意,丝毫惊讶未见,温声问道:“是负了我之所望,还是你自己?”
冷云汐闻言微怔,半晌无语。
“你的心一直摇摆不定,自己尚都看不清楚,又如何能让别人明白?就像现在,你还认为着这是我之所想,在为冷府考虑,并未认真想过,这,是不是你想要的?”
冷啸循循善诱,他如今对自己这个孙女为人处事非常满意,也十分放心,偏偏世无完人,她在情感上,就像只鸵鸟,遇到点儿荆棘就想着避开、龟缩,本还想放任她,给她成长的时间,毕竟她现在还小,但瞧着那人和她一样,在这方面不大开窍,若真放手,只怕这两人较上了真,也就晚了,两人都不是平平无奇的凡胎俗骨,觊觎之人不少,若事情真闹得严重了,怕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冷府,只要有爷爷在,就不会倒下,所以你不必处处顾虑,再不济,还有你三个哥哥在,怎么也轮不上你个小丫头,你完全不需要背负太多,负重前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只有追寻自己所需,认真过活,才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爷爷不知道你到底有何心事,也不想勉强你说出来,但是,这个年纪的你,就应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活着!”
冷啸不知道冷云汐两世为人,但他的话,却深深触动了她,为她满腹的苦水开了道闸口,将之倾泻倒出,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解脱了出来,真正放下了过去,放过了自己,只是,与过去虽然告了别,因长孙睨而起的委屈、难堪和痛苦,却又如洪水般,铺天盖地,倾覆而来。
冷云汐没有回话,泪水在无声中滚落,渐渐化为了呜咽,呜咽声渐大,一发不可收拾,终于,她放开了声,大哭起来,这一刻,不再强撑,不再压抑,不再顾忌,哭得毫无形象。
这般模样的她,才是她这个年纪受罢委屈该有的样子。
冷啸走上前,揽住她的肩头,轻轻拍了拍,细语哄道:“不哭,不哭,我的汐丫头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