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三丈之距,遥遥相对,静默无声,周身散发的冰寒气息,在卷动中,悄无声响的碰撞着……
良久,冷云厉蹙眉,率先出声:“这里可没什么迤逦风光,韩统领不在殿**旁当值,难道就为了邀我来此喝西北风?”
韩少峰闻言,眸光未动,好看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字一顿,道:“求—赐—教!”
是求,并非请,冷云厉两道斜起的剑眉,闻言皱得更紧了,他实在想不通,一向以长孙睨为尊的韩少峰,怎会莫名向他发起挑战?难道是长孙睨的意思?
他尚未想通,对面已经亮了剑,只见银光一闪,带着重重叠影朝他袭来,见状,冷云厉只得收敛心神,全神贯注,严阵以待。
远远望去,阳光下,一团紧簇的银光,灿烂闪烁着,阵阵飓风席卷起地面上枯黄的树叶,翩然飞舞,煞是好看!
高手对决,出手便见真章,破空声,剑鸣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所战之处,渐渐狼藉一片,坑壑无数……
冷云厉越打,心里越是郁闷,兄弟间的切磋,在长孙睨手下并不少见,一年前,他还远不是韩少峰对手,三招必败,如今好不容易追撵上,哪想他会发疯,竟搏命似的出招,他是招他还是惹他了?
若论剑痴,他当仁不让,这般被韩少峰紧逼着,再冷的性情也被打出了火气。
当即,一个侧挡,借力退出了笼罩的剑光,屏气凝神,寻摸着脑中的那道灵光,将身心渐渐沉浸入杀境,使出最大杀招——噬魂,杀境中的噬魂,可列巅峰剑术,此招一出,只见剑光凝聚出漫天光影,如雪花般朝韩少峰簌簌而落,迎头罩下,见此,韩少峰冰冷的眸底少有的聚起一抹凝重,但执剑的手却是不慌不忙,缓缓举起,朝着那团飞速靠近的雪花,无任何花哨,直直一剑刺入,璀璨的剑花‘叮’了一声,便乍然消失,冷云厉来不及惊愕,就见一抹剑流猝然袭来,他拼尽余力执剑抵挡,却被震得退后一丈来远,虎口炸裂,体内真气紊乱,受伤不轻。
以点破面,以简化繁,冷云厉压制住体内翻腾,抬眼凝向韩少峰,见他除却右臂的衣袖上有几道齐整的裂口,连丝血迹都未见着,更别提如他这般狼狈。
心里遂即惊叹:果然不愧为睿王麾下第一人!
想破他的噬魂,招式越简单,内力的供给越大,如此看来,韩少峰内力当真雄浑,比他高出不止一筹!
这番巅峰对决,打灭了冷云厉的火气,更灭了他的傲气,但同时,也激起了他潜藏的血性,挑起了他追逐剑道的痴狂。
只见他伸手抹去嘴角的猩红,眸底燃起熊熊烈火,再次扬剑,直指韩少峰。
韩少峰的冰块脸上未见丝毫起伏,眸光定定的睨了冷云厉一眼,便收剑入鞘,直接转身而去,完全没注意到他转身离去之际,冷云厉脸上陡现的错愕,还有那一脑门的黑线……
太阳缓缓滑落天际,像躲猫猫的小屁孩,俏皮的只露出丁点儿小脸,开心的时光总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冷云汐原本计划下午打道回府时,顺道去趟杏林别院,找赛华佗解决之前所说的谢礼一事,可长孙睨竟形影不离陪了她一下午,没再中途离开,以至于她没机会提及回府,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舍不得,毕竟这种没有尘世喧嚣的相处,太过难得。
逛了大半天观景园,两人手拉着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直到察觉她累了,长孙睨这才带她来到水榭处的清心亭,一道坐下歇了歇。
恢复了些许精神,冷云汐打起了主意,她实在很好奇在棋艺上长孙睨与她孰高孰低,见她来了兴致,长孙睨宠溺一笑,欣然同意,太阳已然西斜,恐是担心冷云汐染了水风的寒气,布置好棋盘,他又命人将清心亭挂上了纱幔。
环境舒爽,对面还坐着赏心悦目的人,这一刻,冷云汐只觉自己似在梦中,这个梦太过美好,她宁愿沉沦,而不愿醒来。
可惜,这种感觉很快就被破坏了,棋逢对手,自学成,她第一次败,心中震惊之余,难免忿忿!
她的棋路杂乱无章,难循痕迹,长孙睨看似勉强赢她,双方悬殊不大,但从一开始就处处压制,眼见希望在前,刚摆脱险境,却又再次入瓮,环环相扣,步步是坑,几局下来,冷云汐开始悔棋偷子,但无论如何耍赖,都没能改变悲催而羞辱的结局,最终,她垂头丧气,没了脾气,服了输。
虽然长孙睨偶尔会取笑,逗弄冷云汐两句儿,但他内心是震惊的,本以为她于棋道是个痴而不精的花架子,已经端好架势耐心陪她消磨时光,没想到费了好些心力,才做到眼前这一步,据他所知,能达到她这个水平的,在朝云,绝不过三指之数,而她小小年纪有如此造诣,又岂能无师自通?
冷云汐下棋的路数和风格比较少见,以攻为守,大开大合,不走常规,与她棋风神似的倒真有一个人,此人叫棋万篓,早期他的棋艺并非登峰造极,反而不甚入眼,但他却总能出奇制胜,并且胜的都是高他一筹之人,他之所以扬名,完全源自于他的棋品,一生痴迷棋道,却总喜欢赖棋悔棋,最令人不喜的是,他若自觉赢不了,就专挑气人的路数来恶心人,以至于无人愿与之切磋,偏这人还真有些本事,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棋道竟摸索着自成一体,磋磨成朝云少有的几名高手之一,而其原名本为齐万楼,因早年间的臭棋篓子之名,被人硬生生唤成了棋万篓,他本人对此倒并不介意,因为他真正在意的,是他人生的第二大追求——黄白之物,常年游走于豪门贵族间,陪些贵人们消遣,同时捞上一笔不菲的报酬,由此,他的名声一度被推至浪尖,同辈中人,又忌又恨,耻于为伍,不过他本人倒不在意,过得甚是逍遥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