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福栓便从暮景院那边带了紫竹家人的消息过来,冷云汐了解后,心里隐隐生出了几分打算,不过这打算为时尚早,得紫竹彻底恢复后才能再做计较。
日子一天天悄无声息的流逝,云城弥漫着关于她的流言,不仅没有逐渐消弭,反而越演越烈,只不过,当初的几种声音渐渐拧成了一股,直逼她嫁给安王,而她,并非正妃,而是侧妃。
冷云汐当初对长孙逸的痴缠,坊间多有传闻,如今长孙逸为了她,痛失爱子,这样一对痴情男女,如果不能结成连理,实在天理不容,但皇孙之死事关重大,影响也不甚好,是以,许以侧妃,与孙长香平起平坐,算是皆大欢喜!
冷云汐闻听后,除了满目讥刺的斥了一声‘有病’,再无多的反应,甚至在流言沸腾到高峰时,她开始盘算起自己的计划。
‘礼物’送出许久了,睿王府那边一直不见动静,尤其在面对京中对她的攻击,那边表现得静若死水,冷云汐若说不失望,那是自欺欺人,但老爷子说的话,犹在耳畔,总归让她的心定了定,没有消沉。
宫里自打赏了她一支百年老参后,对传她入宫学规矩的事,一直都不见动静,就好像那只是世宗顺嘴一提,早就忘了,又或是因为皇孙之事,他又有了新的决断,无论怎样,这对冷云汐来说,再好不过,眼下她也该为自己的打算,迈出第一步了。
老爷子交给她打理的百衣坊,她早前甩给了李秀兰看顾,从她那儿,冷云汐知道了百衣坊和庄子上的收支情况,在这个遍地黄金的皇城,那点微末收入确实惨不忍睹,黄金地段的商铺除却开支,每年只进账千余两银子,说惨不忍睹都是抬举,庄子上也颇为惨淡,刨去工钱,只堪堪供应上冷府半年的口粮,这已经让冷云汐不知如何评判了。
李秀兰不笨,又不乏用心与勤奋,是以接手很快,如今做账也颇有些样子,但终归本事有限,面对这样一个烂摊子,她给不出什么建议,兴许觉得自己没能帮上什么忙,这段时日,无论冷云汐怎么劝慰,她每日都显得郁郁寡欢,心事重得尽摆在脸上。
现在冷云汐腾出了空,开始正视摆在眼前的问题,其实很早她就有过想法,所以现在实施起来,并不会像无头苍蝇那样,寻摸不到方向。
朝云全舆图算得上一幅奇珍绣品,这是前世明亲王长孙皓呈给世宗的寿礼,正是这份特殊的寿礼,让一向低调懦弱的二皇子重新纳入了众人视线,更令他从太子身后转至人前,后来还被长孙无极任命为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一时与众皇子平分秋色,不过,这个重大转变的背后,有个关键人物,那便是绣出此作的绣娘,此人冷云汐无法忽略,她有如今的绣功,那人功不可没。
虽然长孙皓被长孙无极委以重任,并非全因这幅绣作,但不可否认,此绣作的出现是长孙皓人生转折的一个契机。
此人绣技确实巧夺天工,叠隐绣本来两层叠已是不易,竟被她琢磨出三叠来,甚至还自创了锦纹绣。
叠隐绣,是指一幅绣品中两种图案重叠,在光线下,以不同的角度可以看到两种图案纹理,颇考绣功,三层叠隐已然堪称神作,而她自创的锦纹绣,又称乱针绣,下针看似毫无章法,却是有迹可寻,但最考究的并非针法,锦纹绣作色彩鲜艳,意境饱满,没有浓厚的画功底蕴和人生感悟,是绝对下不了针的。
一直被引为绝技的三层叠隐,冷云汐在机缘巧合下学会了,但锦纹绣却是无从下手,但她反其道而行,反而琢磨出一线牵,还有无痕针法,这倒成了她意料之外的收获。
能绣出朝云全舆图这样的奇珍之作,当然不会被埋没,一时曾成为轰动朝云上下的人物,而此人名唤锦娘。
继献图之后,锦娘被引荐进了后宫,成了尚服局的司衣,所出绣品让后宫娘娘,以及世家千金们趋之若鹜,一度引起京都乃至全国各地的追捧,但却重金难求。
前世冷云汐向她求教绣技前,曾暗中查过她的卷宗,只有寥寥几笔,只知道是落难后来到的云城,头部曾受过伤,虽导致失忆,却独独没有忘记绣功。
如今想来,她的背景定不简单,毕竟,非意志坚定心性超脱者,断做不出此等传世之作,野鸡就是野鸡,你什么时候亲眼见过野鸡变凤凰?除非……它原本就是凤凰!
所以说,此中必有蹊跷!
冷云汐相信,在这一世锦娘还是那个锦娘,她记得此人入宫之前曾住在云城平民区之一的乌衣巷,今天她打算去碰碰运气,这便是她想要踏出的第一步了。
当她与紫林刚踏出花阁准备出府时,沈秋雪如鬼魅般毫无征兆的窜到了两人身前,知道她要出门,沈秋雪干脆连早饭都省了,塞了两块糕点,便拽着冷云汐往府外奔去,连她出门干什么都未问上一句,以沈秋雪的性子,这段时间确实憋得够呛,如此想着,冷云汐也就由着她了,只不过在路上,她还是简单的说了一声此行的目的。
虽然并非逛街,但沈秋雪依旧兴致昂然,一脸欢喜,路上紫林鲜少开口,冷云汐倒时不时与沈秋雪逗趣一番,就这样,三人一路不紧不慢,欢声笑语,朝着目的地直奔而去。
凭着记忆,冷云汐带着二人来到一个破败逼仄的巷子里,瞧着满眼腐朽狼藉,甚至弥漫着阴森之气的平民区,沈秋雪和紫林脸上并未露出嫌弃与厌恶,反透着浓浓的好奇,许是出于信任,两人都没有开口问什么。
又绕过几间破落院子,冷云汐才在一间陈旧不堪的屋子前,停下了脚步,眼前院落已然破败得不像样子,但仍有居住痕迹,这个程度还住着人,显然是因为住在这里的人无力翻修。
坍塌至半人高的院墙上,挂着摇摇欲坠青苔密布的两扇木门,门边的棱角已被磨得光滑锃亮,若非上面有两个锈迹斑驳的门环,还以为是这家的主人捡来的烂木板,搁这挡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