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叹了口气,外间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冷云汐抬眼,望向房门处。
“小姐——”
紫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么晚了,若无要事,她绝不敢扰清静,冷云汐收回目光,淡淡问道:“什么事?”
“门房那边来人说,有个叫秀兰的女子说是小姐让来冷府的,您看……”没有恼怒声传出,紫竹松了口气,这才小心说道。
冷云汐愕然,许是过去太久,她早将这茬给忘得没影了,突然听到这个人名,她不免一阵恍惚。
要说这秀兰应该早就赶到了云城才是,为何此际才来冷府?莫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难处?想到此,冷云汐立忙起身开门,吩咐紫竹将人带过来。
当看到秀兰本人时,冷云汐吓了一跳,险些没认出来。
面黄肌瘦,形销骨立,娇媚的脸蛋已不复存在,憔悴中尽显沧桑,十几岁的年纪看上去像三十多岁,布衫上还有几个大补丁,风尘仆仆,看起来比乞丐强不了多少。
“你这是……”冷云汐难以置信,这好好一个人,怎么月余未见就颠覆了她的印象,判若两人了?
“冷……”见了这般精致大气的府邸,秀兰心中大震,只觉得她们丰城司的官邸与之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若非遇上冷云汐,她怕是一生都难得有这般见识。
当时巧遇,她也只觉着她们几个女子来历不凡,绝非寻常百姓家,如今看来竟比她预想的还要尊贵,之前不知者无罪,现在称呼怕不能太过随意了。
秀兰忐忑的将手中包袱丢至一旁,十分恭敬的跪地给冷云汐行了个大礼,道:“小姐是贱妾的恩人,妾身无以为报,愿用余生报答,侍候小姐身旁,妾身虽无大用,但针线活还是看得过去的……”
秀兰越说越急,双手一会儿绞在一起磨搓着,一会儿又撑在地上,很是手足无措,惶惶不安的模样,估摸出冷云汐的身份,她心底越发担心,毕竟这般门第,哪是她能妄想的?刚才一路过府看过好些丫鬟,年岁不大,长相周正,举止规矩悦目,比她看过的富户小姐还气派,而她一个寡妇身份就且不说,年纪更是不小,除了满腔的真心和忠诚,却是没有能比的了,如果冷云汐看不上她,不履兑承诺,也无可厚非,可她能何去何从呢?
冷云汐上前一步将人强拉了起来,一脸正色道:“我们一道共过患难,你又属良籍,我如何能将你当丫鬟使,这个以后再作计较!”
她知道,如果不给准话,以秀兰的个性,心里定不得安生,但此刻她还真没有好的主意,只能先安抚着。
她自回来后,心神一直被牵绊着,着实将秀兰给忘了,否则也不至于措手不及,说来这也是她的疏忽。
秀兰大急,以为冷云汐不打算用她,就是不想要她,正试图争取,冷云汐却是开口将话头拦了去。
“你娘家姓什么?”
不意冷云汐会问及此,秀兰一时愣怔,讷讷答道:“姓李!”
“李秀兰!”冷云汐将她的名字完整的念了一遍,神色随即一转,道:“以后你就在我云苑住下吧,还有,我们不是主仆,你也获得了新生,不必再将过去背负在身上,以后直接唤我名字即可,叫我姑娘也行!”
“嗯,妾……我记住了!”原是她误会了,秀兰心底的感动一时大于惊喜,她虽不识得几个字,但冷云汐说的话她却懂了,从今往后她是李秀兰,而非丁李氏,不过让她直呼恩人名讳,她是不敢的,也断然不肯,遂即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就以姑娘相称。
“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先在府上安顿下来,过几日我们再详谈,冷府规矩不大,你不必太过拘谨,安心住下便是。”见李秀兰神色松缓,重重点了一下头,冷云汐这才目光一转看向紫竹,吩咐道:“你待会儿同紫林说一下秀兰的情况,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再安排一个机灵点的丫头帮衬着!”
紫竹点了点头,轻声应下。
冷云汐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继而补道:“她的吃穿用度按你和紫林的来,现下衣服来不及做,你帮着看看有没有身量差不多的,将衣服先匀两套过来,回头再给添上几身换洗,她的开支就从我的账上出,不用报给福叔,不过她入府还是要给福叔那边打声招呼!”
冷云汐暂时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了,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秀兰听在心里,感动得无以复加,她以前在茶楼外偷偷听过说戏,戏中的官家小姐哪个不是眼高于顶的人物,哪似冷云汐这般,不仅有打抱不平的热血心肠,看他们这种人的目光更是色无深浅,没有半点颐指气使的娇横之气,对她这么一个如蝼蚁般的卑微之人细致如斯,她岂能不感恩戴德?
想着自己能遇上这么一个贵人,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这会儿,李秀兰只觉得以往的难堪与曲折,也不当什么了。
李秀兰眸中含泪,神色渐渐安定,只是她的这点细微转变,在紫竹看来极为刺眼,平空冒出这么一个不堪入目的女人,就享受起她们多年才奔得的待遇,这让她如何心甘?更何况,冷云汐不仅没让她入奴籍,还将自己府中的份例匀出给这个女人,这让她更为气郁难平了,但是她心里清楚,现在冷云汐对她的态度刚刚好转,如果再有冒失的行为,怕是自找苦吃,是以,她很快便敛去了眸中情绪。
待打发了她们退下,冷云汐感到胸口的疼痛又明显了些,只得折身回房,盘坐榻上,开始闭目调息,本来伤得并不严重,若再不当回事,怕真会闹出毛病,所以她不得不按下纷乱的心绪,慎重对待。
再说冷云厉从别院出来,一路直奔冷府,此刻的他满腹心事。
沈秋雪和赵飞龙是否顺利到达冷府?身上伤势如何?这都是他急切想要知道的,而长孙睨那边情况危急,他心里又不免焦灼,可是,让冷云汐前去帮忙,于礼不合,不告诉她,又担心将来闹出什么岔子,他这个素有主见的妹子会怨责于他,这些闹心的事让一向果敢决断的他,一时苦恼不已,满腔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