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的邀请名册上只有三三两两,寥寥可数的几家,冷国公府也赫然列于其中,下到国公府的帖子,更是矫若惊龙的写下了冷云汐的名字,一看就知是睿王亲笔,冷云汐本不打算去,却愣是被冷云枫从床上拎了起来,还说什么是奉老爷子和大哥之命,无奈,她只能打起精神,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本有了淑云郡主的头衔,出入这种场合就该身着郡主规制的朝服,但世宗下诏仓促,是以,郡主冠服尚未赶制出来,不过这样更好,她乐得轻松,随意挑了件青色纱裙,清爽又简便。
前几日,她心情敞亮后,就开始赶制一份礼物,本不是奔着长孙睨立府而兴起的念头,是以不紧不慢,现在还剩下一点琐碎就能完工,但冷云枫催得急,现在即便让紫林和紫竹从旁帮衬,也来不及了,所以,只能略显遗憾的随了老爷子的准备。
一大清早,睿王府门前车马喧嚣,人声鼎沸,前来道贺的人流络绎不绝,虽然太子要侍奉大病初愈的皇后,明亲王病体未愈,安亲王尚在禁足中,三位皇子皆无法前来,但朝中上至一品元老,下至五品京官,几乎全来报了到,世宗都亲自题名了,他们即便政见不合,亦不在受邀之列,还是觍着脸备下重礼,相携前来道贺,入眼一片和谐。
进了睿王府的地界,想不和谐都不行,没瞧见那一排排金灿灿的金甲卫吗?别以为金甲华而不实,只空有副光鲜亮丽的派头,但凡好生琢磨过长孙睨手中力量的人都知道,这些金甲卫中随便挑出一人,都能抵过一支十二人的禁军小队,是以,他们能不老实些,粉饰太平?
睿王就是睿王,不能以常理断之,刚开始还应景似的在客厅中敷衍了一下,不大会儿,脸上就出现了不耐之色,后来直接连人影都没了,撂下一众宾客,四五品的小官就算了,连那一二品的也一并无视,可谓狂妄无礼至极,但只要你尚记得他的名头是打出来的,就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了,以他鲜少拿正眼瞧人的姿态,能对你点个头就是你祖上积德,无上荣耀了,更给了你今后经久不败的谈资。
因为宁彩凤的缘故,太师宁德礼到人未来,大家心知肚明,是以无人提及,令人意外的是天衣卫总指挥史皇甫霖竟然来了,若说禁军总领赵勇和五城司都护程正尧来,还稍显正常些,毕竟虽然同样隶属世宗,但却不若皇甫霖那般,是世宗的身前人,这是世宗的意思,还是他本人与睿王之间的渊源,就值得人好生品酌推敲了。
这些个繁复心思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很快他们就被睿王府的高调奢华大气,给吸引了心神,仅一个观景园占地就达二三十来亩,而这还只是一隅,像海棠樱花桃花桂花,以及梅兰竹菊,诸如此类的园子,都有金甲卫守着,根本没办法一睹为快,不过,由此可知王府占地面积之大,虽然有地理位置的便利因素,但说到底,还是这位年轻王爷的财力委实雄厚,地可以划给你,宅子也能帮你建,总不能说世宗还舍得搬空国库,给睿王府添金镶玉吧,今天来的但凡不是个傻的,怕都不会这么想。
瞧瞧,仅抄手回廊和客厅两处,地板就用的是上好的梨花木,坐椅案几的用料,更是皇宫中都不曾多见的金丝楠木,观景园中的蜿蜒小径,铺陈的是打磨过的透明度极好的鹅卵石,主径铺陈的就令人咋舌了,竟是墨玉,这回奢华咱就先不说了,不滑脚吗下雨天?
这些还只属外院,内院自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不过仅外院几处,就够他们唏嘘一壶了,好歹他们也是京官,还尽皆京中显贵,能比他们见识广博的,整个天下怕都屈指可数,但今日进这睿王府,却羞红了他们一张张脸,因为他们意识到自视甚高的自己,也有井底之蛙般窄闻短见的时候,许是为了掩饰这种羞愧,亦或是为了掩饰主人没有出面招待的尴尬,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笑容满面,逛园子赏花,喂鱼戏水,饮酒作乐,吟诗作对,看起来快活非常。
到最后,又被满席佳肴给刺激了,玉盘珍馐堪比凤髓龙肝,令人回味悠长,甜点鲜果,更是软糯酥脆,唇齿留香,比宫廷玉宴还要美味三分,这打击,他们顿时连点儿心气都没了。
一向只知六皇子骁勇善战胆略过人,性情冷酷,手段血腥,没想到生活,竟奢靡至斯,不知世宗是否清楚一二?今日一过,动容者怕就不只他们寥寥百数人了!
睿王此举,张扬而高调,似早有打算,故意而为,这背后深意,就耐人寻味了。
但这些,显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兴致,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忙得不亦乐乎。
入夜,本还期待着莺歌蝶舞,一睹王府艺姬的天人之貌,可左等右等,只等来了两位门神,一位是驰名已久的武状元,现任睿王亲卫统领的韩少峰,此时的他脸色冰冷,眸光清冽,剑未出鞘,却有凌厉气息蔓延,另一位则不知是睿王打哪儿请来的老管家,人称赵老,此时的他神情漠然,垂首而立,耷拉着眼皮子,跟睡着了似的,这两人往那儿一站,众人再好的兴致也没了,你还敢心生不满不成?睿王可非寻常皇子,别几杯酒下肚,就不知深浅了,你虽是重礼道贺,人家好吃好喝没薄待你不说,还给你长了见识,若再得寸进尺,你就不怕金甲卫拿剑进来削你?
今日来的可都是朝中人精,自是心知肚明,是以都相继起身,匆忙道谢离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今日所来女眷不在少数,冷云汐是为其一,她从小到大,不知是样貌太过出众的缘故,还是性情不讨人喜,每每参加这样的宴席,总会被孤立,时间久了,她也不大爱参加了,即便不能缺席,她也尽量挑阴暗角落而坐,是以,此刻跟冷云枫入睿王府,她一脸的不情愿,全身不自在,若紫林跟在身边倒还好,偏她这个三哥今日不知发什么疯,尽与她不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