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仲的倒下,令全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将士们眼见着主帅倒下,却是声气未吭,只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呼吸声变得微不可闻,数万人的场面竟陷入了落针可闻的诡异寂静,当真令人称奇!
只是,这种静寂很快就被打破了,求饶声乍然迭起,众人的目光刹时集中到了吴仲的一众亲信将领身上,这会儿的他们,哪还有之前的凛凛威风,盛气凌人,已然端正了跪姿,哭嚎着大叫冤枉,说自己是受了大将军的蒙蔽,完全不知情,希望睿王殿下明察秋毫,从轻发落他们,云云……
看到这幅情景,冷云汐撇了撇嘴角,嗤笑了一声。
作为一军将领,不该有宁死不屈的气魄吗?可她看到了什么?她一个女子都有敢作敢当的担待,而堂堂戍边将领竟毫无气节廉耻,如果他们面对的不是长孙睨,而是南陵敌军呢?那结果怕是显而易见!
这种人能坐上现在的位置,归根结底,还是得利于皇权的角逐!
如果众皇子将手伸到军中,毫无顾忌的培植势力,动摇了国之根本,怕是离亡国不远了,纵然坐上了那最高位,又能安稳几天?
冷云汐仰头挑眼看向长孙睨,她不相信他会不清楚,可此刻的他面色清冷而平静,让人丝毫窥探不出心思。
“将人弄醒!”
长孙睨淡淡开口,他面上看似平静,内心却在暗自腹诽,这丫头什么眼神,亏他刚刚出手救了她,她竟是半点良心没有?
他的心思冷云汐自然不懂,就算知道也会嗤之以鼻的回怼,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弄醒?头都被刺成马蜂窝了居然还没死?吴仲的一众亲信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冷云汐更是不淡定了,明明没了声息的人怎的还活着?这一刻,她对长孙睨的功力又有了新的认知,高山仰止油然而生。
她身旁的韩少峰等人倒是未动声色,似是见怪不怪了,这更显得她才蔽识浅,一时,双眸不禁露出悻悻之色。
韩少峰自是清楚长孙睨的手段,冷眼看了看一头血污的吴仲,朝着他那肥胖的身躯,抬腿就是一脚,脸上的冰冷一如既往,丝毫不见怜悯。
这一脚明显有真气渡入,见人没有醒,韩少峰欲再补上一脚,不料那肥胖的身躯在此时轻轻颤抖了一下,一道低微痛苦的**声随之呓出,看人有了反应,韩少峰当即转身,不发一语的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只是在路过冷云汐身侧时,斜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在外人眼中平淡无奇,可冷云汐发誓,她从那道眸光中看到了鄙视和嘲讽。
心思一转,她当即会过意来,明白刚刚正是由于她的大意,才成为了他们的掣肘,垂眸思索了一瞬,她笑了,看着韩少峰,笑得毫无城府,异常甜美。
韩少峰你好样儿的,看来你很喜欢当木头哥哥!
这话传没传递过去,她不知道,但她清楚,这一笑,多少会给他带来些麻烦。
目光若即若离关注着长孙睨和冷云汐两人的无影,自然捕捉到了,只见他目光锁定住韩少峰,嘴角勾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意。
“还磨蹭什么?”长孙睨的声音蓦地变了,刚刚还漫不经心,这会儿声音微沉,明显带着一丝不耐烦。
站在他身后尽量减少存在感的小太监,一听此话,身体瑟缩了一下,似是被吓到了,苍白的小脸带着几分委屈,他正是内务总管桂之的徒弟瑞喜,此刻的他来不及安抚自己,伸出手哆哆嗦嗦朝怀中摸去,不大会儿掏出一卷明黄的卷轴来。
但凡还站着的人看到这抹明黄,都缓缓屈膝跪了下去,再高昂的头在此刻也微微低伏,这是对权力至高者的一种尊重,更是表达了对皇权的臣服与敬畏,可总有那么个例外,整个营地除了宣旨的瑞喜是站着的,长孙睨竟也丝毫不为所动的负手而立,淡漠的眸光浩渺而深远,显扬出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绝世尊华!
瑞喜偷摸瞧了一眼,便瞬即转开了视线,这是一位连世宗都感头痛的小祖宗,他有几个胆敢招惹,只若未见,快速垂下眼睑,小心翼翼的宣读出圣旨。
听到这道尖声尖气的怪异声音,冷云汐神色微震,心头一阵恍悟,有些东西渐渐抽丝剥茧,明朗起来。
思量一番后,她悄摸瞥了长孙睨一眼,心中微叹,这厮走一步算十步,当真狡诈,心机如此深沉,真真让人望而生畏!
感受到这道视线,长孙睨垂眸扫向了冷云汐,目光交错的瞬间,只见她匆忙敛回,垂下眉眼,她下意识的动作令长孙睨胸腔微闷,眉头不由自主的轻蹙了下,唇角微微下撇。
他最近做出的很多决定和事情,都是想告诉她,他能够保护她,保护国公府,只要她信任他,愿意对他敞开心扉,他宁负天下人,也绝不负她,可是,他好像弄巧成拙了,这丫头的心明显在后撤,虽然目光只有一瞬的交错,但他看得清楚,她对他很是忌惮。
为什么?难道他对她还不够特别,不够好吗?
瑞喜将圣旨堪堪念完,尚来不及抹把汗,只见长孙睨大手一挥,声音凉薄,透着一丝不耐,道:“本王乃听旨行事,诸位可有异议?”
来巫城,他只带口谕,这会儿吴仲一干人尚未回京受审,降罪的圣旨便到了,众人皆是满目疑云,只有瑞喜,韩少峰和无影知道,从长孙睨离京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是他与世宗的协议,对于这一点,瑞喜的体会最是深刻,因为龙案上的一应物件再度换了个遍,为重新添置,他师傅几乎愁白了头。
如烂肉堆在地上的吴仲,意识堪堪清醒,便听到了对他的处置,‘斩立决’三个字一出,他立时头一歪,吓得晕死了过去,他的一众亲信则需押京候审,没有直接宣判死刑,这一刻,他们总算舒了口气,因为他们唯一的依仗在云城,只有去了那里,有头顶上那位的周旋,帮忙争取转圜余地,他们才有活路,虽然心中重燃了希望,但这一刻,他们身上的力气似乎全被抽干了,一个个直接瘫软在地上,如一堆堆烂泥,隐约还能听到压抑的哽咽声,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