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南宫宇此次侥幸未中蛊毒,但他身旁的左右翼将军却未能幸免,因着他们位置靠前的缘故,此时被折磨得苦不堪言,但他们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手,心志较常人自要坚韧些,只见他们弃掉战马,快速靠近南宫宇,将他扶下马护在了背后。
“我们怕是又着长孙睨那小儿的道了,殿下最好随我等先退到安全的地方,再做计较!”
第二次,大军尚未正面交锋便失去了战力,南宫宇再糊涂,也明白了这蹊跷出在了哪里。
两军交战,哪有战鼓先行,这战鼓分明不普通,倒像在牵引控制着什么,鼓声一响,将士便状若疯魔,这与天堑之战如出一辙,如此推测下来,南宫宇心中豁然明白了,他们中了蛊毒。
只是自药寨分离出去后,毒寨的圣子和圣女便音讯全无了,据他所知,也只有长孙逸身边的那位懂蛊毒之术,难道说,他们当真联手了?
南宫宇心中犹疑不定,理智告诉他一山不容二虎,长孙逸和长孙睨都是惊才绝艳之辈,势必一争高下,可眼前所见,又令他无法忽视,心中一时焦躁难安。
但此下不容他再作耽搁,是以,他随着身边的两员大将快速向大军后方撤去。
果然,越靠后,身体受到的影响就越小,后方的士兵虽面带痛色,却明显能够忍耐,只目光盛满了惊惧,畏畏缩缩,不敢靠前。
退到安全之地,两名将军的气色明显好转,其中的左翼将军,眸底的阴霾散去了少许,微眯起双眼,惊疑不定道:“殿下可有看出端倪?”
南宫宇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这是最低级的蛊毒!”
站在南宫宇另一侧的右翼将军闻言,眉头微拢,似有所悟,语气带着几分沉重,道:“巫族当年一分为二,药寨自请分离,而毒寨,却是留在了我们南陵的疆土上。”
听身边的老将说出当年的秘辛,南宫宇眸光微闪,却是没有打断。
右翼将军眸光深沉的看了一眼战场,继而道:“毒寨最擅长的便是制毒,然而蛊毒之术却是他们最热衷的,当年末将曾见过一中蛊之人,并无外物催引,全身痉挛,痛苦至极,最终七窍流血而亡,蛊虫自胸膛破体而出,再度为控蛊之人所用,而据末将所知,这还并非是最厉害的一种。”
他说到这里,犹自唏嘘不已,目光中盛满了深深的忌惮与恐惧。
“我们此番所中之蛊虽然是最低级的一种,但培育起来却容易许多,还能大范围使用,这定是长孙睨那小儿早就筹谋好的,以他的本事,直接毒杀我军不难,偏偏以这种方式,想来也是担心背负上滔天罪孽,为世人所不齿,如今看来他确实不简单,当真是步步为局,环环相扣!”
“当初只以为冷长生运筹帷幄,智谋过人,倒是错漏了这小儿,确实令人扼腕!”左翼将军接过话,不由感慨道。
见左右两翼大将对长孙睨评价甚高,南宫宇的目光骤然一冷,颇为不善道:“现在是夸他的时候吗?”
被南宫宇质问,两人面色顿时讪讪。
“肯定是那个贱人!”
南宫宇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蓦然狰狞,眸底涌现出狠辣。
听了这二人的对话,南宫宇的思路愈见清晰,经过抽丝剥茧,他细思起毒寨曾经的圣子圣女来,这两人原名叫丁铭和唐心,丁铭是巫族被迫一分为二时失去踪迹的,而唐心,则是在那之前就从毒寨叛离到了药寨,后来还做了药寨的神女。
曾经巫族遭过重创,自这两人离开后,巫族从此一蹶不振,渐渐沦为了江湖之流。
重点是,这两人原是毒寨的圣子圣女,这件事被毒寨视为最大的耻辱,毒寨的大巫曾一度恳请南陵皇室出面,将两人扼杀,但当时南陵皇室的局面不大稳定,又以为这只是他们族群的小打小闹,是以并未放在心上,后来,便不了了之。
自他与长孙逸达成同盟之后,他隐约猜出追随在长孙逸身边那人的身份,但过去之事已成定局,他纵然再愤怒,也于事无补,更何况,那人现在所处的位置,他不宜妄动。
若非长孙逸背弃立场,那培育此蛊的罪魁祸首便昭然若揭了。
心念转到此处,南宫宇的脑门上青筋直跳,紧握的拳头在火光中泛着青白的光泽,捏得咯嘣作响。
“请殿下以大局为重,早作决断!”
望着眼前一面倒的惨烈战局,两名大将再也端不住,双双心急如焚的开口。
南宫宇扫了一眼鲜血横飞,惨叫连天的战场,又抬头遥望向长孙睨,满是阴霾的眸底,似有黑色的火焰在交织喷薄。
他若再败,名声折损暂且不说,朝中那些不识相的老臣,以及环伺在侧的皇弟们,绝对不会错失此机,定会使尽手段,将他拉下太子之位,到时,他辛苦建立的一切,就全毁了,他若破釜沉舟,将暗中带来的力量,发起拼死一击,擒敌先擒王,不知最终是否能够扭转乾坤?
脑海中斗争激烈,南宫宇一时沉吟不决。
“殿下,再继续耽搁下去,他们很快就会完成合围,如今仅存的战力想要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了,殿下的安全才是当下最重要的,还请殿下暂且忍辱负重,同我等撤离,以图后谋!”
常胜军越杀越勇,气势疯狂飙升,反观南陵这方,几乎溃不成军,战圈越缩越小,眼见着即将完成合围,离主战场稍远的士兵们竟罔顾军令,生了退意,开始四散逃逸,这一幕,让人安能不慌?
左右翼将军驰骋疆场多年,手下的这些兵灌注了他们无数心血和心力,感情岂会淡薄?
晨曦微露,天光乍现,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血色妖花的蓬勃绽放中,结束了生机。
两名将领的目光急遽变幻着,最终沉淀出深不见底的幽寂。
“长—孙—睨!”南宫宇双眼猩红,磨着牙一字一顿,又迟疑了须臾,才低吼道:“撤!”
得令,两名将领立时投身乱军中,发出号令,指挥着还在挣扎抵抗的大军后退。
看着南陵军渐渐回笼,退成锥形,朝后一边防守一边撤退,长孙睨慵懒的神色渐渐有了变化,眸光中多了丝戏谑与噬血。
抬头望了望天空,他轻喃道:“该收网了……”